当然,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当他用望远镜远远地看到曦的那刻时,他以为自己已经修复了的冰凉的心又痛了起来——他以哥哥的名义爱着曦,如果没有白露的出现,或许曦不会离开他的世界——如果这一次白露与白崇川在日本旧情复燃(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么受伤的曦还会回到他的身边的——他有把握,曦对他的爱仅次于对白露的爱。
所以,他一定要把曦在上飞机之前带回国,即使曦会因此恨他,年轻的司机车速在提升,看得出来,年轻司机狠狠地踩住了油门,有几次都差点追上了,可是又被那个老奸巨猾的西班牙司机躲开了。
这个该死的混蛋!
当他低沉的嗓音里逸出这一句诅咒时,像只有一秒,眼前突然混乱了起来。
绿色的出租车没有看到红灯,还是冲了出去,而右侧,一辆重型卡车不受控制地撞了出来。
出租车即时被挤压成了一只扁扁的蜗牛。
“不要!”陆人明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撕裂声,他拧开车门,一个趄趔,差点跌出车外。
在他的旁边,却原来还有一个神一般发光的少年——皇甫烁。
皇甫烁担心陆人明与曦会起争执,他这一次也一同来到了西班牙。
他扶住已经神志失控的明。
明突然一把推开了他,力量之大宛如一头犀牛,只向前冲。
喇叭声、嘈杂的人声、尖叫声、刹车声、拨打电话的声音……千声齐发,而陆人明却都听不见,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声世界。
在那一辆被挤压得不成样子的出租车前,他看见了血。
他所看见的世界也变了颜色,除了那些诡异的火红色的血,其他的都是一片黑白。
他跪了下去,用手指去掰左侧的车窗。
出租车只是被撞得翻了个筋斗,然后被巨大的冲力挤压了右侧。
左侧的车窗还能开,看见了!看见了!
曦还是那么的美,只有眉头处擦了一块皮,望过去却好像是在印堂处描了一朵梅花。现在曦媚媚的倦倦的桃花眼,看上去比春日的第一支蔷薇还要漂亮一千倍。
那些血原来是司机大叔流的。
曦看上去很好,他似乎毫发无伤地躺在车里,只是明想要把曦抱出来,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曦都移动不了一些些。
挤压的车顶、司机的座椅,还有别的一些什么东西,成了一个三角形,围住了曦的身体。
“哥哥。”曦的脸嫣红如花,伸出了右手,那丝绸料子的衣袖滑到手腕,衬得那手晶莹如玉白,他用这一只手去摸陆人明的脸颊,低低地笑,“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一眨眼,曦又看到了不知何时也半跪在一旁的皇甫烁,面色含春,说:“烁,你也来了啦?”
陆人明将下唇咬出了血来,抓住了曦的手,话语颤抖得让人听不清:“曦,曦,没事的,会没事的。”
“嗯,没事的。”曦安慰他,“哥哥,你不必这么紧张,我不是还好好地在和你说话吗?”
从驾驶座流出的血渐渐地浸透了曦的衣裳,那大朵大朵刺绣的玫瑰花似在倾尽全力地盛开。
曦的眉眼也如玫瑰,他费力地去探胸前的口袋,拿出一个变了形的盒子,笑着说:“这东西烙得我的胸很痛。”
“不要动,曦。”明说。
“嗯。”曦温柔地笑,手却捏住了扣子,打开了古铜色的铁盒,挑出了一条金手链说:“这是给烁的礼物,是太阳神阿波罗之链,很适合烁吧?”
烁伸出手,收下,转过头,流下了他人生的第二次眼泪。
第一次眼泪,是在很多年前,父母亲坠海而亡时流的。
皇甫烁早已知道泪是苦的,只是这一次眼泪苦得让他恨不得把心也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