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却没有离开日本,甚至没有离开安贺颜贵族医院,她只是躲进了丁香园,与许安妮一起,手指交织着手指,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白崇川右眼恢复了视觉,左眼恢复得慢一些,视眼膜已经病变,然,却极快地有自愿捐赠者捐了眼角膜。
十一日。白崇川手术成功。
他的左眼犹贴着绷带,右眼却已经可以视物。
医生说视力会较以前差一些,并且终生要极其小心地养护,不能再有任何差错,可是毕竟恢复了。
他坐在隔云楼的露台上,浑身在月光下温润如玉,似闪着白光。
身后有声音。
他淡淡地说:“果然是稀客。”
来人一身黑色的丝袍,领口用三颗盘龙扣扣紧,一头黑发飘逸而绵长,气质清冷而高高在上,却原来是神一般的少年皇甫烁。
皇甫烁踏着月色而来,眉眼间似笼着一层忧伤,他用极淡的声音说:“恭贺你。”
“有什么好贺的?”白崇川自我嘲笑,“这一双眼睛本没有什么用。”
如果不能看见所爱的人,要一双清透的眼睛又有何用?
皇甫烁沉吟着,说:“我理解。”
白崇川淡笑,“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解我心的知己,可惜,却不能成为朋友。”
皇甫烁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月光如洗,倾泻而下。
白崇川看着皇甫烁。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眼睛或许深沉,或许深邃,或许闪烁不定。而皇甫烁却有一双婴儿般珍贵的眼睛,像一泓溪水,似乎一眼就能看见溪底的游鱼,又似乎是一个大海,永远也望不见底。
白崇川终于幽幽地问:“你是来带走白露的?”
“是。”皇甫烁的回答简单。
“陆人曦呢?陆人曦自己为什么不来呢?”
皇甫烁沉默着,终于说:“你是一个聪明人,本不该问这个问题。”
白崇川淡淡地笑:“为什么?如果曦足够爱白露,那么豁了性命也该自己来啊!藏头藏尾的算什么男子汉呢?”
“豁了性命?”皇甫烁苦笑,“被你说中了,曦他……”
“陆人曦他……”白崇川陡然站了起来,抖落了一身很白的月光。
皇甫烁淡淡地摇头,转身朝走廊处走去。
白崇川追了上来,满眼皆是骇然,“那白露怎么办?”
这一刻,白崇川失了所有的面具,所有的伪装,只是一个为爱所困的少年。
皇甫烁站定脚步,却不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我会令她忘了曦,忘了你,忘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白崇川咬着唇,终于不再追上去。
皇甫烁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于月光之中。
白露会忘了他——白崇川?会忘了曦?会忘了这一切?
皇甫烁是一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没有把握,他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
那只大灰兔从露台的栀子花树下跳了出来,慢吞吞地爬上了主人的膝盖。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幸福的话,那么它在哪里呢?
丁香园。
许安妮一直都住在这里。
她自然也知晓了所有的好消息。
坐在了香树下的她,完全没有一个少女的天真,有的只是成熟的沧桑。
经历了失败的爱,会令一个女人变苍老。
许安妮怔怔地坐着,浑然不觉有人进了丁香园。
那个黑发绵长的少年本是极引人注目的,可是许安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中了。
神一般的少年进了丁香园。
他听见有一个人在哼着一首快乐的歌。
那快乐离他很遥远。
他循声走去,看见了那一个眼睛明亮而倔强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