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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你有拒绝的权利,我有爱你的自由(2)

覃天浩让她吃慢点,不要一下子吃那么多,不然胃会撑坏。她狠狠地回过去:“不是你让我吃的吗?”说完,摔下筷子,走开了,弄得剩下的人都无趣地面面相觑。

没多会儿,覃天浩就听见有人喊出事了。

覃天浩跑过去,看到秋苏跪在一片干草地上,吐得几乎要虚脱了,全靠发现的人扶着。他抱她回了帐篷,让她好好休息,她却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他心想她大概是难受,去问社员有没有胃药,一圈问下来,天都黑了。天空中稀稀落落的星光,覃天浩满心惆怅,走进秋苏的帐篷,想喂她吃药,她闭着眼,似乎是睡了。

覃天浩把药放在她的枕边,蹑手蹑脚地正要出去,秋苏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服:“哥……别走。”

他退回了她身边,“苏苏,起来吃药吧。”

秋苏睁开眼睛,黑暗中,她的眼睛如黑幕中的星光,她摇摇头,扯扯他的衣袖,说:“哥,我肚子疼……你能给我揉揉吗……”

覃天浩没有多想,答应道:“好吧。”

看到帐篷里黑漆漆的,覃天浩说:“苏苏,你这儿有电筒吗?”

“没有。”

“那我回去拿。”他正要起身,被秋苏拉住,她说:“不用,不用电筒……刺眼。”

说着,她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他温暖的大手,将他的手牵引到她薄薄的毛毯下面,他的手指触到她光滑的肌肤,心里一阵麻,觉得气氛有些异样,开口道:“苏苏,要不先吃药,好吗?吃了药,应该就没这么疼了。”

她说:“我不要……”

她把他的手带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他迟疑了,有一丝挣扎:“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感觉到上面柔软的弧度,然后她引着他再往上,他的手心传来了一阵一阵有力的心跳,他一阵心慌,要将手缩回去,却被她紧紧地按住,她说:“天浩,我疼……这儿疼……是心疼。”

她的呼吸喷在他脸颊的边缘:“天浩,我喜欢你。”

忽然,帐篷外,响起了黎升打哈哈的声音:“浩哥,刚刚有人说你在找胃药,我这里有,你还需要不?”

覃天浩一个激灵,大声应道:“需要,需要。”说着,从秋苏的手心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狼狈地逃出了秋苏的帐篷。

好像是从那天起,他就开始躲避秋苏,可越是这样,她的追求越是赤裸。后来,趁着学校有一个与国外兄弟学校的交换生名额,他就想尽办法离开了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他想,那天他但凡有一点儿糊涂,这个世界就疯狂了。

接着的一天,陆尽染在店里上网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消息。是一个博客的地址。

“天哪……”陆尽染捂住嘴巴,忍不住叫了出来,她点开的博客的名称是:琉璃岛。里面,是秋苏每天记下的日记,但是,她看到,日记中的内容,竟是秋苏编撰出来的爱情,而男主角,却是覃天浩!

“今天,天浩和我一起去上学,他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亲了我的脸。我大叫他是流氓,他就堵住了我的嘴巴,这个坏家伙。”

……

“我们今天吵架了,因为他坚持让我跟爸爸,还有阿姨坦白,我们有多么相爱,可是,我告诉他,如果他爱我的话,应该先给我一个有把握的未来。”

……

“今晚我们过得浪漫极了,他带我去学校的天台看星星,楼顶的风好大,他在风里拥抱我,吻我的头发。”

……

“这世上最假的谎言是对不起,最真的谎言是我爱你。如果说假是真的对立面,为何你吝啬于骗我一回,一次就够了……”

……

陆尽染用鼠标快速地点击着,越看越匪夷所思,日记开始的时间是从二○○五年,她跟随爸爸走进新家的那一天起,结束的日子,就是今天!

事情比陆尽染想象的更糟糕,秋苏对覃天浩的迷恋,竟如此疯狂,她将自己催眠,幻想了另一个世界。

陆尽染抓起电话飞快地拨打着秋苏的手机,没想到,一打就通了,而且她也接了。

陆尽染连忙小心翼翼地问:“秋苏,你在哪里?”

“你管我在哪里!你们这群骗子!”她的声音尖利刺耳。

“秋苏,别说傻话,到我店里来,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谈。”

“想和我当面谈?那你还让我过去?你有点诚意,好不好?每次都是我去你店里找你,哪一次是你来找我?陆尽染,今天换你来找我了。”

“那你说,你在哪里?”

“你不是很会听故事吗?我说我在我曾经想跳楼的那个楼顶,相信你一定知道这地方,你快过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陆尽染不知道秋苏为什么会用这种口气说话,但还是连忙应道:“好的,你别走,我马上过去!”

“你一个人过来,不准带别人!”她在电话那端强硬地说。

“好!”陆尽染挂断电话,向门口奔去,关上了店门,换下了“正在经营”的牌子。刚拦下一辆的士,覃天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秋苏有到你店里吗?”他问。

“没有。可是,她刚刚和我通过电话,她约我在你家顶楼见面。”

“她这是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你快过去,我想她应该会听你的话。”

“我在张弋家,跟他说了老白的情况。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覃天浩也慌忙挂了电话。

陆尽染赶到秋苏家所在的小区,凭着记忆找到了她只来过一次的那栋楼,上次来还是为了白薇安的事情,约覃天浩见面。她喘着粗气登上了眼前这栋楼的楼顶,楼顶平整,四周修上了半人高的护栏。然而,高空的风格外强烈,四周除了天空,没有任何景物,有恐高症的她两腿发软,心跳加速。

一眼看去,只见秋苏靠着护栏站着,头发随风飞舞着,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陆尽染咬紧牙关,向她走去,走到离她十米远的地方,秋苏喝止她:“别再过来了,我不想离你很近,看到你就让我讨厌!陆尽染!骗子骗子骗子!”

陆尽染不敢惹恼她,只能止步:“秋苏,不管有什么误会,过来我们好好谈。”

“你和覃天浩是怎么开始的,是你主动的吗,还是他先找你?”秋苏没答理她的建议,只是问。

“他不爱我!我们没有谁主动不主动!我们只是店主与顾客的关系!”陆尽染坦白地对她说,“充其量我们也只是朋友,甚至没见过几面,你也看到过,就是你在店里的时候。”

秋苏突然尖叫起来:“你还骗我!到现在你还骗我,我像个笨蛋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你很开心是不是?很骄傲是不是?你在我们附中门口开店,就是因为覃天浩吧,你们怎么藏得那么隐蔽,我说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秋苏已经陷入自己的幻想开始瞎扯。

“秋苏,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你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朋友!不信你打电话问他!”

秋苏完全不吃陆尽染这一套,继续歇斯底里地说:“骗子会说实话吗?你们已经骗了我一次,还会在乎第二次吗?看到我的日记了吧,我跟你说,你别做梦了,你们抢不过我的,白薇安抢不过,你也不可能!”

她几乎不再是陆尽染认识的那个秋苏了,她那张清秀的脸变得无比扭曲,令人生畏。

陆尽染意识到否认已不是办法,不得不用同样大的声音打断她:“秋苏,别干傻事!为了爱情这么做,不值得!”

听到她的话,秋苏停顿了一下,哀哀地哭了起来:“陆尽染,你知道我爱他,你知道我因为爱他,痛苦得无法活下去,你说他为什么不爱我,他要走为什么不带走我,为什么他总是要躲着我?我们的障碍物明明都没有了啊!张弋没有了,白薇安也不在了!啊……还有你,是不是?还有全世界的女人可以选,是不是?”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又高亢起来,边说还边用手猛力地捶打着墙壁。

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一个好端端的女孩爱得如此疯狂?

秋苏的状态让陆尽染担心至极,她鼓起勇气慢慢向她走过去:“秋苏,你们好好谈谈,他会带你走的!不信你问问他!”

秋苏向楼下望了一下,突然回头问:“你把他喊来了?”

陆尽染点头答道:“对,他并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可以和他谈谈。”

秋苏笑起来:“有什么好谈的?”

“如果你爱他,起码应该让他知道。”陆尽染继续安慰她。楼顶的风越来越大,她实在没有向前挪动的勇气。

“我会让他知道。”秋苏说着,突然翻过栏杆,站在外沿上。

陆尽染吓呆了,大叫:“秋苏,你干什么?危险!快进来!”她奔过去想抓住秋苏。

秋苏大喊:“别碰我!别过来!”她将一只手松开,风吹荡着她单薄的衣服。

陆尽染不敢妄动,只得苦苦哀求:“秋苏,对不起,快进来,别吓我,你别吓我。我们真的没什么,我和覃天浩没见过几面!”

“你们明明还在我们家楼下见过!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让我给你带十字绣,你忘了吗?你忘了拿走!”

秋苏望了望楼下,又望了望陆尽染,怨恨地说:“你们都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别以为全世界都是傻子,就你们最聪明……陆尽染,今天我要让你们这些背叛我的人永远都记住我。我从你身边跳到他面前去,我要让他知道……白薇安能为她爱的人去死,我秋苏也可以。”

“不!秋苏!别做傻事!我们见面是因为有事要谈!是因为张弋!张弋是因为替人背罪,才进了监狱!那个真正的罪犯,逃到国外去了!白薇安和他同归于尽之前,拿到了证据,寄回来给我了!通过这个证据,张弋就能出来了!”

“我不听!我不听!这些都是你们编的理由!世界上有那么多男人,为什么你们偏偏要和我抢……呜呜,我是没有妈妈的孩子,连最疼我的妈妈也不要我了……如果覃天浩不爱我,为什么那时候我站在这里,他要把我救下来,不让我去找妈妈……”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松开另一只手,直坠下去。六年前没有实现的愿望,此刻,她终于圆梦了。

那一瞬间,短短的一生在脑海中被拉长,回忆成了脑海中倒退的胶卷。

秋苏记得她第一次对覃天浩表露心迹的时候,就遭到了他的拒绝。她被爸爸接到新家的时候,看到覃天浩的第一眼,她的心跳就莫名地加速。妈妈自杀的那个晚上,跟她说了很多关于爸爸的事情,他们如何相爱,如何给对方承诺,最后妈妈跟她道歉,说自己不该如此捆束她,她为此感到内疚心痛。她越是那么说,秋苏越是无法接受,也越是自责。妈妈已经很久都没有像那晚那么温柔了,妈妈唱着歌谣,哄秋苏睡觉,她睡着了,妈妈便实行了自杀计划。秋苏闻着充满腥味的血,从梦中惊醒,她要阻止妈妈,不让妈妈就那么离开她,可是,妈妈却在最后努力对着她微笑,妈妈恳求她,让她死吧,别让痛苦与记忆再折磨她……

人生是灰的,看不清的前方,连走过的路也变得模糊。

面庞是青的,数不清的泪水,连哭泣也变得足够奢侈。

当灰与青糅合在一起,颜料不再孤单或者结伴。

跟她的人生一样,不再分得清它与它。

像一尊面具,前方会是谁的泪水。

青春的路上,唯有记忆最珍贵。

她的泪水,她的笑容,她的爱情,她的憎恨。

她,独一无二的人生,结束了……

陆尽染的记忆定格在她冲到护栏前看到的那一幕,楼下的花坛里,绿色的灌木丛中,被秋苏压出了一个人形,旁边,一台急速刹车的绿色的士里,正好走下来两个人,是秋苏生命中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爱她的人,一个是她爱的人。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