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刚刚睡了觉,吃了午饭。
照例开始给印度老板打电话,问问晚上要不要出工抓蚯蚓。
抓不抓蚯蚓是根据每天天气不同而定。
“今天用上班么?老板。”
“Richard, 最近天气越来越干,我们不出工了。”
“那要休息几天?”
“说不好。今年的天气比去年干很多。”
“那怎么办?”
“Richard,对不起。如果需要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好吧。”
凌宇忽然没了精神,坐在凳子上,不知道今天晚上该干什么。
如果没有工作了,这段时间做什么呢?
不能这样闲着啊。
他看看自己桌子上的计算机书籍。
还有两个计算机证书要考。
还有房租、吃饭、电话单、车费、车保险、信用卡......
自己以前赚到的钱基本上是和消费持平,没有太多盈余。
财富就是不用工作,你现在的钱能维持你生存多久的时间。
在北美,没有钱寸步难行。
一定得赶快再找份工作。
他想了想,拿出一堆花花绿绿的名片,翻出Paul的名片,就是那个在同乡会上遇到的职业介绍所工作的人。
“Paul,你好。我是凌宇。你在忙吗?”
“唉呦,凌宇啊,你好。怎么样,最近工作忙吗?”Paul正在办公室忙着分资料。
“我们停工了。”
“哦,没关系没关系,常有的事。我们这里有大量的工,你随时可以上班。”
“是嘛,那么现在有什么工可以做呢?”
“要马上开工的话...我看看...有有有,制衣厂的工你要不要做?烫婚纱。”
“制衣厂...?”
“其他就是餐馆工,农场摘西红柿的工了,包吃包住每个月1200块钱。工厂最近没有空缺。”
“专业工作呢?”
“专业工作我上次回来就帮你找了,要微软证书,你有么?”
“我正在考。”
“那就等考完了再说。”
“烫婚纱一个小时多少钱?”比较下来,还是这个好听些。
“8块。没有你抓蚯蚓多,不过环境好很多,先暂时过渡一下吧,等有了好空缺我再告诉你。”
“那...好吧。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下午就可以。你要先来我们这里填个表、交点服务费。”Paul在电话那头满面笑容。
“好吧。”
人的弹性要在特定的环境里才能被发掘出来。
这是一家很大的香港人开的制衣厂。
一个挂满婚纱的房间里,有个广东香港地区模样的人领着凌宇进来。
“就在这里。你看,这样做。”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普通话。
那人拿起工业蒸汽熨斗,横向的喷头,长长的竖着的杆子。
对着挂在衣架上的婚纱上下慢慢移动。
蒸汽喷头过处,莎绸就舒展了。
“很简单。就是要注意不要干烧、不要压在婚纱上,会压出印子。”
“好的。”凌宇实在觉得委屈了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
四周望一下,有几个女人在缝纫机旁做针线活。
隔壁制衣车间隆隆的机器声巨大而沉重。
凌宇接过熨斗开始操作。
刚刚做还好,可是熨斗很重,一会儿就手臂酸痛了。
还有好几件等在那里。
不能离得太近,但太远又不起作用。
凌宇开始双手抓着熨斗。
弯惯了腰,一直站着还有点不习惯。
旁边有张凳子,凌宇关了熨斗放在架子上,坐下来想休息一会。
有个南方模样的女人走过来,把一件缝好的婚纱挂在衣架上,对凌宇说:“又有一件要熨啊。我原来也熨过婚纱的,一连做几个小时都不知道累的啦,你一个大男人这么一会就累啦?”她撇撇嘴走回去。
然后就听见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几声间或的笑。
凌宇满肚子气发不出来。
不只是因为受到精神欺侮,而是自己一个硕士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实在是压抑。
但是刚刚到手的工作不容易。
只有忍了。
站起来,接着干。
一直干了8个小时。
回到家,凌宇去卫生间洗过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在床上,又出去到厨房做饭。
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饭也就是下个挂面,打个鸡蛋,放两条油菜---多伦多最大的好处就是中国的东西应有尽有,尤其是食物。大大小小的进口商绞尽脑汁想把这里做成中港台所有华人的家。
做熟了,盛到碗里,端到自己房间,放在电脑桌上,飞快的吃完。
把碗推到一边,翻身躺到桌子旁边的床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在播放足球赛。
看了几分钟,凌宇就昏然入睡。
等到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黑暗,书桌上的闹钟显示是10点。
“怎么睡着了?”凌宇自言自语的对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又躺了几分钟,他关了电视,默默地起了床。
坐到昏黄的台灯下,电脑旁,开始翻阅厚厚的电脑书。
饭碗、筷子还在桌子上,床上的被子从来没有叠过,就推在床一边。被子上还有刚脱下来的脏衣服,带着汗味,地上扔着的有书还有袜子。
一片狼藉的单身生活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