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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您为什么要戴两块手表呢?

“若茗,还有一个星期就放假了,你假期干什么呢?”羽菲在电话上。

“我还有两个月的暑期课,然后就没事了。你呢?”

“我想去美国打工。我的同学说去美国打一个假期的工,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就都赚出来了。”

“是黑工吧?我们没有美国身份。”

“去看看再说吧,那么多人都在美国打工,应该能行。”羽菲象一只信心十足的兔子。

羽菲收拾好了一个小行李箱,坐着从加拿大到美国的灰狗来到芝加哥的中国城。

拖着箱子,羽菲一路走一路看。街边就有很多小窗户旁挂着“职业中介”的牌子。据说这里有大量的招工信息。

羽菲拎着小箱子走进一个狭窄的楼道,在一个狭窄的小办公间里,烟雾缭绕,周围大多都是福建人,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秀气的女孩子。

福建人模样的老板斜眼看她一下,问“要找什么工?”

“什么都行,听说有包吃包住的。”

老板打量一下她:“我们这里最多的就是餐馆工,你做过吗?”

羽菲犹豫了一下,“做过。”

同学叮咛过她不能说没有经验,那样永远都找不到工。

“要在哪里的呢?”老板开始一页一页翻面前的一个本子,本子斑斑驳驳,边缘都有些破损了。

“就在芝加哥吧。”

“芝加哥包吃包住就很少了。”

“...”羽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板低头给她找着,忽然说:“你很好运气,这里有一家,不过要交一点住宿费,200块吧。”

“那也行啊。”羽菲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选择。

“喂,王老板吗?我这里有一个女孩子可以做Waiteress,你们还需不需要啊?”老板打电话,“...噢,好好,那我就让她过去了。”

“好了,你去吧,我打好招呼了。这是他们的电话和地址。你交40元服务费。”老板说。

交过钱,羽菲拖起行李就上路了。拿着地图在完全陌生的公共车站和地铁站间辗转,终于找到这家餐馆时,已是晚上。

羽菲和4个福建女孩子住在同一间房,每人一个单人床垫。

晚上她们一直在打电话,打到半夜,有哭有笑。羽菲根本就睡不着。

第二天上工,这家餐馆有40多张桌子分成4个区,每2个Waiteress负责一个区,就是10张桌子。

这是一家生意兴隆的餐馆,光是来回跑着端盘子的事羽菲就忙不过来,更不要说把沉重的盘子碟子放在架子车上,推车子去后面厨房了。还不时地要洗抹布,双手总是冰凉的,羽菲最习惯每洗完手就抹些护手霜,但是现在没有可能了。

那些福建女孩子跑前跑后、毫不费劲的搬动一摞摞沉重的盘子,羽菲担心地问:“你们累不累?”,女孩子笑笑说:“都习惯了,我们在家里就是干农活的。”

和这些女孩子相比,羽菲不知道自己能做多久。

一天下来,羽菲累得腰酸腿疼,那些女孩子照顾她,虽然她没有她们做得多做得快,还是平均分了小费,羽菲拿到60多块美元。

临下班前,在前台收银的年轻福建男老板把羽菲叫过来,说:“你以前没干过吧?一看就看得出来。我们这里很忙,希望有经验的人来做。因此恐怕帮不到你了。”

虽然一整天都在担心被开除,但是老板说出来,羽菲的心还是一沉:今天晚上去哪里住呢?

老板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接着说:“你今天可以再住一晚上,明天再去唐人街找找工吧。”

第二天,羽菲拖着行李箱又来到了唐人街。她知道自己是做不了Waiteress了。

前天给她找工的老板见到她就笑了:“太辛苦了吧。”

“有没有在办公室的工呢?”

“文职工有就有,但是工资很少,每月1500,还不包吃住。”

这个工资水平品在加拿大也拿得到,不用这么千里迢迢来美国。

羽菲咬咬牙,还是干餐馆吧。“那么有没有其他稍微轻松一点的呢?”

“Iowa有一个带位你做不做?不要工作经验。在Buffet店,每月1800,保吃住,自己住一个房间,很舒服啦。”老板边查本子边说。

“什么叫带位啊?Iowa在哪里啊?”羽菲一脸茫然。

老板看看她:“带位很容易的,就是把进餐馆的客人带到空位子上去,谁都能做。Iowa么,8个小时车程吧。”

“这么远!”羽菲很害怕。

“你要不要啊?这样的机会不多啊。”老板催促。

“要要。”羽菲别无选择。

羽菲去灰狗站买了长途汽车票。

灰狗的路程是漫长的。

晚上9点45分从Chicago出发。

开了2个小时左右,在加油站停下来休息。

去过了洗手间,羽菲飞快的上了车,因为已是清冷的半夜。

几分钟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坐在窗边,羽菲看到一对很老很老的夫妇,手牵手颤颤巍巍地向车走来。

羽菲想:“这么老的人还出来做灰狗,真是不容易。”

在之后的几个停靠站,每次都看到他们或者一起拉着手坐在车上不下去,或者共同在黑夜里手牵手慢慢走向加油站商店黄黄的灯光。

黑夜里羽菲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是看到老太太很瘦小,老先生高高的,身材适中。

度过漫长的黑夜,车在Illinos州停了最后一站DesMoines。

已是凌晨4点,羽菲坐在车窗旁没有下去,看到那对老夫妇一前一后下了车,又手牵手的出现在车外她的视线里。

外面清晨的凉风吹动着两位老人花白的头发,他们的步履蹒跚,在周围年轻人快速的步伐下,显得漫长而艰难。

但是他们没有左顾右盼,只顾紧紧地拉着彼此的手,望向前方要去的地方。

看着他们已经弯曲却紧紧依偎的背影,羽菲感动起来。

车到了Omaha,所有的人都下车,换乘不同的车去不同的地方。

羽菲进到候车室坐下的时候,那两位老人也走了进来。

羽菲笑着朝他们招手,他们高兴的走过来坐在羽菲旁边。

羽菲问:“你们要去哪里呀?”

老太太颤巍巍的微笑着说:“我们还要换乘去加州的车。”

羽菲满脸羡慕地问:“你们结婚很久了吧?”

没想到这个问题引来了一个写了50年的故事。

老太太很健谈,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笑容。

她说:“不是的。我们本来是中学同学,认识的时候大家都是17、8岁。那时候我们只是同学,根本没有说谁喜欢谁。毕业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我22岁结婚,和先生一起住在东海岸。后来有了孩子,再后来又有了孙子。我60岁的时候先生去世了,就和女儿一起生活。那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联系。突然有一天在家里,我收到一个电话,我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对方问:你是Mary吗?我说:是啊。对方就很惊喜地说:你还活着啊!我说:对,我还活着呐。您是谁呀?对方就回答:我是Steven啊,你还记得我吗?中学的同学。我想了想,想起来了,就很高兴地说:啊,记得记得。你也还活着!然后他就告诉我它是在电话簿上看到我的名字,就想试着打一打,居然有人接。之后他告诉我毕业后他结了婚,有了孩子,后来也有了孙子,再后来他的太太也去世了,他就一个人来东海岸,没想到找到了我。我就邀请他来家里坐坐,之后我们聊了很多,再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现在我们都70多岁了,这次是去我曾孙女的毕业典礼。”

老太太满脸幸福的回忆着过去,老先生很少说话,只是微笑地在一旁听着。

老太太高兴地说,“你看,我有我们毕业时的合影。”

从怀中颤巍巍地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在照片上有一群光彩照人的年轻人,虽然老太太一一指出年轻时的他和她,但是面容与现在还是相差了很多,只是那时候青春的灿烂让人惊觉到这是一个用50年写成的故事。这么多年来,这张日益发黄的照片老太太一直随身带着。

羽菲看到老先生左右手腕上各戴了一块表,问:“您为什么要带两块表呢?”

老太太笑着拉过老先生的手说:“我们从东海岸到西海岸经过这么多时区,他总是记不住该怎样换算时差,所以左手腕上带的是东海岸家里的时间,右手是我们要去的曾孙女学校的时间。”

老先生很内向的笑了。

如果生活是个谜,在我们年轻时给出谜面,我们将会用多久的时间找到答案?

如果老太太的先生没有去世呢?如果老太太去世了呢?如果老先生的太太没有去世呢?如果老先生去世了呢?

如果老先生没有打那个电话呢?

他们年轻时可曾反复问过自己此生会与谁执手到老?

而现在执手相伴的分分秒秒可是生命尽头的答案?

如果他们以前各自的婚姻中,也曾有过争执吵闹,那么现在等了一生的幸福中是不是就多了恋恋不舍的眷意?

他们在清晨手牵手的背影、是对爱情对生命最沧桑的回答。

如果他们也知道“缘份”二字,这份缘就是用了一生来等待的。

我们每个人的答案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