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清醒
等段步飞匆匆赶到风驰院的时候,见一干人等不知所措地守在主屋外,见他来了,齐齐跪下。
段步飞径直走上前去,伸手推门,却没有推开。
门从里面锁死了。
他锁眉,转过头来,开口,问的是嫣然:“怎么回事?”
嫣然惶恐不安地据实回答:“我、我只是和鬼卫拿了新做的嫁衣给夫人看,谁知夫人见了衣服,就好像、就好像——”
没办法形容,莫非要她说夫人就像发了狂一样将衣服撕碎了吗?
段步飞挥了挥手,嫣然松了一口气,自动跳过这一段,“后来,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任凭奴婢们怎么劝,她都不肯出来了。”
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段步飞沉思片刻:“你们都下去吧。”
大家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纷纷退了下去。
偌大的风驰院,除了段步飞,瞬间空无一人。
“错儿?”段步飞叩门,轻言呼唤,却无人应答。
“错儿……”他再唤,放缓了语速,“有什么事,跟哥哥说,不要憋着,好不好?”
他在门外轻言细语地说着,可他的声音,听在房间内的段云错耳中,却不寒而栗。
她就那样坐在桌前,直直地望着那扇被自己紧锁着的门,觉得自己的心缩得紧紧,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立刻被挤爆一样。
她记起来了,即便那是只有七岁,她仍记得当日的景况是何等的惨烈。
父母被斩首,亲眷遭屠杀,还有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被一一惨害。
云氏一门一百二十口人命,除了她,到底还有多少活下来?
哥哥……
画面一幕幕在她眼前回放,她又看见那个举刀屠杀的少年,掀起奶娘的尸首,雪亮的刀刃刺痛了她的眼!
原以为相亲相爱的哥哥,竟是相互对立的仇人。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让她记起这些事来?
她浑浑噩噩地想着,胃部一阵痉挛,她呻吟一声,痛苦地俯下身去。
砰!
骤然的巨响吓她一跳,勉强抬起头来,只见门扉倒在地面,激起尘灰阵阵。
她死命地瞪着走进来的人,死死地握紧了手,指尖都陷入了肉里去。
段步飞走进来便见了俯在桌面半仰着头看他的段云错。
双眼通红,面色浮肿,嘴唇苍白,好像大病一场,憔悴不少。
“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恼怒,第一反应是想责罚照顾段云错的下人,却又怕惊吓了她,只得按捺下来,走近前,想要探触她的额。
谁知她竟躲开了去,目光游移,恍惚不已。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令他多了几分讶然。
“错儿?”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观察着她的反应,“你不开心吗?”
段云错别开了脸去,依旧没有说话。
不习惯,相当不习惯——明明前一天还赖在他怀中撒娇的错儿,怎么此刻对他的态度判若两人?
短短片刻,他已揣摩了无数的可能,却仍猜不出所以然。
饶是如此,才更焦躁,等不及,干脆握住她的下巴,强制性地扳过她的脸来——
双目紧闭,满脸泪痕。
她,竟然在无声地哭泣。
他愕然,一时竟怔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段云错睁开眼来,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哥哥……”
是很勉强的笑,还有苦苦的声音,仿若黄连,一直苦到他的心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能从她的眉目中,深刻感觉到她的痛楚。
那是伤心,他不会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