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远处偶尔传来了嘈杂,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云无邪靠着翟向善,若有所思,“只是苦了那华天凌,面对诸多门派,他恐难以解释。”
翟向善的表情有些模糊,“他既不惊不惧,自是想好了完全对策。再说了,谁知他收留你,究竟是——”
突然没了下文,他咳了咳,“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当然知道他未出口的下文是什么,却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笑,“原来你并不若我想象的那般傻哩。”翟向善也不语,只是默默转过身,将她托于背上,开始前行。
漆黑的夜空中,突然传来几声鹞鹰的短促急叫。
云无邪下意识地抬头向天空张望,可惜,什么也看不清楚。
“说起来,这鹰倒与我有缘。几次三番,都能听见它的叫声。”她调侃地开口,拍拍翟向善的肩,“你说,它这次叫得这么急,是暗示什么呢?”
“别胡说!”本在沉默的翟向善突然开口,音量提高了不少,倒令她有些惊奇。
她将脸靠在他的后背,在行走起伏之间,面颊不时撞在他的脊梁上,有些疼,但却真实,提醒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陪伴她的,毕竟还有一个翟向善。
好一会儿,没了她的声音。
“云姑娘?”她一时安静下来,他倒是担心她在这更深露重中睡去受凉,连忙唤她。
毫无预兆的,两只手,突然伸过来,捧着他左右脸颊。脖颈间传来凉意,而后,是一股****,慢慢浸染了下去。
他怔住,不自觉停下脚步,想要回头看去。
“别!”奈何那两只手,将他的脸按得死紧,不容他回头,执意拒绝。
僵持了一会儿,他放弃,复又起步,默默前行。
伴着他的脚步,背后传来低低的呢喃:“翟向善,我本是在刀刃上过日子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屈从命运,学我亲族那般隐藏于世,这辈子,或许相安无事。只是,我不甘心,灭我族者逍遥自在,为何我们却要学鼠辈一般东躲西藏?我不服,真的不服。其实自己也知道,选了这条路,便是不归,可我不后悔。即便是被杀了,好歹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我是云无邪,是云家的后人……”
翟向善望着前方,脚下的深浅不一提醒着山路并不好走,“不怪你的。”
云无邪搁在他脸上的指尖冰凉,“那该怪谁呢?”
是该怪那无间盟,还是怪自己那些怕身份曝光的亲族,还是怪诸多贪婪的江湖门派,或者,谁都不怪,只怪自己冲动的复仇之念?
不知道怪谁啊,所以所有的狠念才会聚集,才会爆发,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翟向善……”泪眼??间,她有些哽咽,“若是可以,我便学你,与世无争,过逍遥日子。偶尔想起,出来走走,顺便替他人引路。说不定遇上像我这样的冤大头,倒能狠赚一笔。”
明知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还有这样的心情,实在不适合逗弄调笑,奈何忍不住,就是想说,还记起了当日与他初遇见的情形。
不后悔的,无论结局如何,至少,她有翟向善。
感觉他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紧绷起来,不知是否是因自己的话而令他心情不佳,于是,她住口,收手放在他的肩头,静静趴在他的背上。
他不答话,是否代表他并不赞同她的话,还是认为她这种杀戮过重的女子,根本就不适合过如他一般闲云野鹤的生活?
反反复复地想,觉得好累,头痛欲裂,倒显得周身其他的疼痛无所谓了。
不知过了多久——
“无邪?”
昏沉之间,突然被一声轻唤惊醒,短暂怔忡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一声呼唤,竟是来自翟向善。
仅仅是一声轻柔的低唤,却令她的泪水涌得更凶,停不下来。
无邪,无邪哪……
她拼命捂住嘴,要自己不可以哭出声来,可是终究忍不住,最后小小地发出一声低泣。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其后的一句,很轻很轻,她却听得分明。
是安慰,也是承诺,带给她莫大的安心。
于是,在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意愿的驱使下,她开口了,说得冲动,却又不失冷静,“翟向善,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次能全身而退,我陪你,好不好?”
话音方落,便觉身下的人一个趔趄,身形摇晃不稳,勉强平衡之后,终于回过头来,瞪大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震撼。
显而易见,她的话,威力不小啊。
两两对视了许久,正当她怀疑他是不是已变身成木头之时,他突然说话了,嗓音干涩,带一丝勉强的镇定:“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如此简单直接,令他猝不及防,乱了心湖,防不胜防。
“放心,我清醒得很。”梨花带雨的脸上逐渐泛起了笑意,“即便是糊涂了,我也不承认自己说的是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