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旁边的侍女慌忙将段云错扶起,拿了手帕要擦她的眼。
“没事的啦。”段云错挡开侍女的手,看面前发愣的云无邪,皱眉想了想,又喜笑颜开,一字一顿地开口,“云无邪——无邪?”
似问非问的话,叫云无邪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倒是翟向善,及时解了她的围,“夫人,没错,她便是云无邪了。”
听旁边有人开腔,段云错转过头,“啊,原来翟左使也在啊。”
翟向善拱手而立,低首恭敬地回应:“是的,夫人。”
不过段云错显然已不在意他了。她饶有兴趣地盯着云无邪手中的药碾发问:“无邪,你在玩什么呢?”没来由的,云无邪下意识地开口:“我没玩,只是在制药而已。”
“药?”段云错好奇地低头望药碾中被捣碎的草药,四下看了看众人,“岛上有谁病了吗?”
云无邪紧盯着她纯净的眼眸,突生恶意捉弄,“是你病了,我这是在为你制药呢。”
“无邪!”万没料到她会如此说话,翟向善喝她。
段云错奇怪地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翟向善,又瞧云无邪,“我病了吗?”
云无邪不理翟向善,动了动嘴角,古怪地一笑,“你当然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喏,你看,这些药草,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只要再加入一味药引,你吃了之后,恢复正常,便会发现——”
“无邪!”
话没说完,手腕忽地一紧,受痛之下,云无邪不由得松开五指。药碾坠地,棕绿的药汁一点点溢出,沾染了云无邪的裙角。
云无邪低头看脚边的药汁,目光又转向擒住自己手腕的翟向善,“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当然错了!”翟向善刚开口,又压低了声音,“你要报复的,不是阎王吗?何苦又将他人也拉下水?”“笑话了。”云无邪甩开他的手,瞥一眼旁边的段云错,也以只有翟向善能听到的音量耳语,“没有她做棋子,我怎么对抗阎王?”
听她居然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来,翟向善觉得手心发凉,“别太过分!”
“翟向善!”云无邪并不买他的账,“别忘了你说过,不会插手此事!”
两人就如此对峙,互不相让。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病着的。”
药碾在轻轻地响,突如其来的话令两个人一愣,转眼看去,捡段云错俯身拾起了药碾,重新递过来。
“喏,收好了。”她将药碾塞到云无邪的手中,笑得心无城府,“若是摔坏,倒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夫人——”翟向善看她,又看了看怔愣中的云无邪。
段云错却好似已知道他要说什么,冲他摆摆手,拉过云无邪的手,咬了咬唇,终于开口:“从哥哥第一次带我出岛,外面的人看我时的表情,尽管掩饰得很好,我大抵也晓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不清楚,哪里不同而已。”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摸自己的发,转过身去,抬眼望天,“只不过,哥哥对我很好,日子过得很快乐,所以呀,我也懒得去想这些。”话说到此,她有些犹豫地回头望云无邪,“无邪,你的药,真能治好我的病吗?”
面容明明是四十上下的妇人,表情却偏偏如孩童般的天真,根本是截然相反之物,放在她身上,却又那么自然,倒叫人真的一时产生错觉了。
云无邪盯着她,抿唇,并不回答。
见她不回答,段云错有些失望,不过即又拍起手来,口气愉悦:“若是我的病真好了,哥哥一定很开心。到时候,我便随他出岛游游玩,一定很逍遥的。”
她越说越兴奋,到后来,竟开始追问起翟向善来:“翟左使,你说是吧?”
翟向善的嘴唇动了动,挤出一个字眼:“是。”
段云错满意地点点头,拾裙站起来,又面向云无邪,很认真地请求:“无邪,那就拜托你了哦。一定要把药制好了给我吃。”
云无邪忍不住开口:“难道你不问后果吗?即便——最后的结局是两败俱伤?”
段云错的表情有些困惑,似乎并不明白“两败俱伤”的含义。
云无邪挫败,换了能令她听懂的方式,“我是说,如果只剩下你孤单一人呢?”
“不会的。”出乎意料之外,段云错笑了,一时叫云无邪看呆了。那种柔媚的娇笑应是属于幸福女人的真情流露,断不像一名痴儿能做出的感受,“哥哥曾对我说过,无论错儿身在何时何地,他都会关心挂念,他永远都会疼惜错儿。只要有他在,错儿便永远都不会感觉孤单寂寞,哪怕——”说到这里,她蹙眉,似费力在回想些什么,“哪怕有一****先我而去,他的魂,都会在错儿身边守护的。”她的脸,悄然泛起红晕,眼睛灼亮,“这是哥哥的誓言,我坚信,他不会失言,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周围静悄悄的,段云错瞅瞅沉默不语的大家,突然跺脚叫出来:“哎,哥哥说这些话是不能对其他人说的啦,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