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出现,她懒懒地瞥了一眼过来,随即继续听面前一帮人的七嘴八舌。
“这是怎么回事?”萧逐月沉声,问明哥。
“是殷姑娘啦。”明哥见萧逐月不甚好看的脸色,也知要尽快切入重点,“她跟过路的人说,只要能回答她的问题,她便赏银一两,结果,便这样了。”
“她在问什么问题?”萧逐月望着一人兴高采烈地领着赏钱挤了出去。
“我不清楚。”明哥看了一眼萧逐月,顿了顿,支支吾吾地又道,“不过我站在旁边听了一阵子,好像是跟你有关。”
跟他有关?
萧逐月觉得自己的面颊又开始火烧火燎起来。不过即刻,他又想到另外更加紧要的事——
“她一直坐在这儿?”他指殷阑珊,紧张地问明哥。
“从一大清早。”明哥算了算,大概,有两个时辰了吧。
“有很多人见过她?”
“呃,的确是很多人。”萧老板睡呆了吗?没看见这屋子都快被挤爆了?
“府衙的人没有过来?”
“半个人影也没见。”虽然他也很好奇殷姑娘是怎么从地牢好端端走出来的,而且还明目张胆地坐在这儿,明摆着是挑衅嘛。
下一刻,但见萧逐月快步拨开人群,挤了进去,一把拉起殷阑珊,不容她开口,猛力将她拖了出来。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与她一并消失于布帘之后。
“喂喂喂,怎么搞的?我排了半天呢。”人群中有人不满地抗议。
忠心护主的明哥立刻跳出来挡驾,忙赔笑脸开口:“萧老板今日有家务事处理,阑珊处今日关门修整一天,各位,对不住了……”
“你疯了吗?”
急急将殷阑珊拖到隐蔽处,萧逐月才满是怒意道:“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堂会客,你是真当捕快抓不着你吗?”
瞧他那着急模样,说话间还不断左探右望地怕有人发觉,殷阑珊把玩垂落胸前的黑发,“你在关心我?”
她似笑非笑,仿佛全然忘记她是被官府通缉捉拿之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萧逐月不回答她的话,“就算你不领我的情,性命之事,岂能儿戏?”
“我是孤儿。”殷阑珊出其不意地开口,“再说了,我自己的命,要死要活,你紧张什么劲儿?”
“你——”萧逐月气结,她根本就是拿他昨天的话来堵他的口。对她的牙尖嘴利无可奈何,他不由得紧握了拳头。
“你生气了?”殷阑珊则如同看好戏一般欣赏他的反应。
她居然还在撩拨,存心让他难堪,当真要将他气疯。
他已不知该将她如何是好。
殷阑珊突然长长叹息一声。
萧逐月不知她所为何事。
“你还当真是藏不住心事的人。”
他可否听错?为何感觉她此时的声音柔软,竟全无了平时的锋利?
“你该想到,我既敢将捕快衙门不放在眼里——”殷阑珊轻言细语,慢慢靠拢,与萧逐月接近,探指到他的眉心,抚去那纠结的皱纹,“自然,也有本事令他们无法将我定罪。”
指腹间是他密密的汗,可想他为她担心到了何种地步。
心头一暖,她凝视他,笑意浅浅。
萧逐月为她的举止心跳不已,也被她的转变弄得措手不及。
即便是幻想了千百次的画面,也不及此刻的亲昵来得真实。
“我不是向佛之人,即使是偶尔兴起发些许善心做做好事,也是过目即忘。”她的手,从他的眉到唇,一一划过,“这张脸,记忆中不曾有过。”
萧逐月的心向下一沉。
她注意到他神情的黯然,继续道:“但我对你,必定是十分重要的。你能一眼认出我来,你能为我制作饰品、打造相去无几的银叶,你能在捕快面前为我说话,你能甘冒风险救我……你关心我在乎我怜惜我,若真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那你不是傻子,便是疯子。”
萧逐月苦笑,原来她将他昨夜的话记了个一清二楚。
停在他唇畔的手又缓缓移至他红肿的面颊,用力按下——
萧逐月因那肿痛而倒吸一口冷气。
“我下手重,那是你拒不承认,令我气愤莫名。”殷阑珊改用五指在他脸上摩挲,似轻还重,如她摇摆不定的心,“可当你昨夜指责我,用那么悲哀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你为何不说出你我二人之间关系的原因了——原来,被人遗忘,远比遗忘别人痛苦得多。”
萧逐月的面皮,在她掌下微微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萧逐月。”殷阑珊用力闭眼,再睁开,眼瞳中映出萧逐月的容颜,“但请你给我时间,我会慢慢努力去回忆,想起你,重新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