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她不接缰绳,反过来问他。
“我没事。”萧逐月避重就轻地回答。
殷阑珊出其不意地捧起他的脸。
萧逐月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面颊在她手心下逐渐发热起来。
“你撒谎!”殷阑珊盯着他红潮泛滥的面庞,就事论事,“若我逃了,他们会抓你抵罪。”
即便不是官道上的人,她大致也能料到他的下场如何。
见她在紧要关头抬了杠,萧逐月急了,他一把拉下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缰绳塞入她的手中,“叫你走你就走,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你我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我要死要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急红了眼与她吵,殷阑珊也不接招。她只是将缰绳甩了回去,抛出三个字来:“我不走!”
“你干吗非得如此固执?”没料想她会拒绝得这么干净利落,萧逐月快被气昏头了,“从过去到现在,你这我行我素的性子,就不能改改吗?”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想要收口,却已是来不及了。
“萧逐月!”殷阑珊的声音猛然拔高数分。
“我什么都没说。”情急之下,萧逐月脱口而出,随之又后悔莫及。
这明摆着就是欲盖弥彰嘛。
他有些心慌,“你爱走不走,我、我不管了。”
想要快快逃离殷阑珊慑人的目光,孰料才转身,又硬生生地被一股力道拽扯回来,没容他有下一步的反应,殷阑珊已挥手一掌打上了他的脸。
力道之大,打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你不认识我?”殷阑珊厉声道,“你不认识我,会叫得出我的名字?你不认识我,会知道我的脾性?你不认识我,送什么银簪银叶?你不认识我,会值得你这么舍生忘死地助我逃脱升天?”
她猛拍马臀,骏马受惊,嘶鸣着狂奔而去。
“你既不认识我——”她盯着萧逐月,像是瞬间换了一个人,神情阴冷如同鬼魅,“那萧逐月,给我给解释,你为何会为一个素不相识与己无关的陌生人做出这么多不合常理的行径来?”
“那你要我如何呢?”脸上火辣辣地疼,萧逐月突然觉得疲惫起来。他摸自己红肿的面颊,苦苦一笑,“自始至终,认不出我来的,是你。”
倦倦的语调,一字一字飘入她的耳中。
“我还能说什么?说什么呢?”萧逐月摇头,似在自言自语,眼底深深的悲哀令殷阑珊的心莫名收紧,竟夹杂了丝丝的疼,“罢了,你是走是留,随你便是了。”
“萧逐月!”她不放手,更加用力地抓紧他。
“你若认为我会设计你、伤害你,认定我隐瞒是对你别有所图——”萧逐月推开她的手,“那你大可杀了我,一了百了!”
他吼得厉害,竟没有顾忌这是夜半寂静之时,远处开始有了犬吠,几间民房也有了些许光亮。
“你闭嘴!”殷阑珊一手扭住他的手背到身后,贴近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她可没忘记自己还是“戴罪之身”,而萧逐月,此刻正是劫狱之徒。
在这么剑拔弩张的当口,她可没兴趣再因萧逐月来个束手就擒。
偏偏这萧逐月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死命挣扎,着实令她好生恼火,干脆在他颈间下了劈手,让他昏睡安静下来。
间或的脚步声慢慢接近,她拖萧逐月,飞身隐入夜色之中。
他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他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而她,不相信。
萧逐月在一片若有似无的喧哗声中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竟发现他好生生地躺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
他坐起来,觉得脖颈处酸痛得厉害,伸手慢慢揉搓,他费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
是了,他去劫狱,去救殷阑珊,而后跟她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她发了脾气,而他,火气似乎也不小,说了不该说的话,然后,被她一掌劈晕了过去。
那般对峙,依她的傲气,是不欢而散了。只是,他是怎么回来的呢?
昏昏然想不出个理由,他干脆放弃,下了床来,在铜盆中掬水狠狠洗了一把脸。
清醒了不少,他才发觉那扰醒他睡眠的嚷嚷声并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皱眉,开门出去,一片阳光刺目,原来已是日上三竿。
这一觉,他还睡得真久。
举步朝声源处走去,原是自店堂那方传来。
“阑珊处”何时成了菜市场?
如此想,他扬起了布帘入内——
“萧老板——”
愁眉苦脸被挤到一边的明哥如见了救星,忙不迭地小跑过来。
萧逐月瞪着店中的一片盛况,似乎一夕之间,七里八巷的街坊都来了“阑珊处”安营扎寨,前前后后挤了个水泄不通,外间居然还有人在排队,不时朝里探望。
而最最令他震撼的是,他本以为被自己气走的殷阑珊,此刻气定神闲地被一群人簇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