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试试……
有什么模糊的影像突然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么快,她竟来不及抓住。
似乎,很久之前,她曾在何地听过相同的一句话。
闪念消失得太快,殷阑珊皱眉努力回忆,却终究想不起来。
萧逐月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他正低头看另一样新发现的东西。
沿着井壁而下,一只浴血的灰白色鹞鹰缩紧了翅膀蜷曲在边沿,浑身哆嗦,站立不稳,看来伤得不轻,眼睛却须臾不眨地盯着萧逐月,以锐利的眼神,依旧保持着猛禽特有的自傲。
萧逐月不禁动了怜悯之心,他蹲下身去,试探性地抚摸鹞鹰染血的翅,近些了看,见其上羽毛纷纷脱落,翅骨也以奇异的姿态弯向一边,应是被人恶意折断。
“逢时春不喜欢动物。”
萧逐月抬头,不知何时,殷阑珊已来到他的身边。
“这只鹞鹰,想必是无意间侵入了他的领地,被他所伤,勉强支撑逃到了这里。”
她就事论事,却见萧逐月居然伸出手去,看样子,是想要抱起那只鹞鹰——
“住手!”
她厉声喝道,却慢过了萧逐月的动作。
那鹞鹰见萧逐月伸手过来,目露凶光,拼命扑翅站立,飞羽扬动,血点染上了萧逐月的袖,尖利的喙也对着萧逐月的手背猛啄了下去!
萧逐月躲闪不及,被鹰喙啄中,顿时撕拉开一道偌大的伤口,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殷阑珊已出手扼住了鹞鹰的头颈。
鹞鹰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殷阑珊面不改色,拇指微曲,就要对准鹞鹰的头顶敲下去!
“不要!”
见殷阑珊要下狠手,萧逐月惊叫出声。
殷阑珊手上动作暂停,看萧逐月一眼,“它伤了你。”
“我很好,我没事。”顾不得手背伤口的疼痛,萧逐月急切切道,“别杀它。”
“只是一只猛禽而已。”殷阑珊的语气有些不屑,“伤人就该死。”
“万物皆有灵性,它伤人,也是人伤它在先。”萧逐月也去夺鹞鹰,“若伤人就该死,那你呢?”
萧逐月突然停下来
——情急之下,慌不择言。
果然,殷阑珊脸色一变,“你居然拿我跟一只鸟来比较?”
“我没有。”萧逐月辩驳,“无论是一个人,或是飞鸟走兽,都是一条性命,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见他竟为了一只鹞鹰与自己辩说起来,殷阑珊未免有些恼起来,“没错,性命人人皆有,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保住自己的命。”
言于此,她的拇指,再次用力敲了下去。
萧逐月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模样,竟有些悲戚。
殷阑珊一时怔忡,好一会儿,她才低低问他:“为什么你要保住它?”
萧逐月望着她,“因为我知晓,当深陷困境已无退路之时,没有人拉你一把,是多么绝望的事。”
殷阑珊怔住,只因萧逐月的眼神,那么哀伤那么无助,一张模糊的面孔,慢慢地浮现出来,且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少年的苍白的脸,带着三分惊惶,三分失措,三分惊恐,还有一分的决然。
——竟与萧逐月有几分相似。
头莫名地疼了起来,她抚额,手一松,命悬一线的鹞鹰,就这么直直落入萧逐月的手中。
萧逐月捧着死里逃生的鹞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轻将它放在一边,抬眼瞧殷阑珊,见她脸色惨淡,似乎很不舒服。
“你没事吧?”他起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关切询问。
殷阑珊的手,重重搭上了他的臂膀,五指张开将他牢牢抓得死紧,几乎要穿透衣裳陷入肉里去。她死命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萧逐月,我曾救过你,是不是?”
“你说什么?”逢时春放下手中的石棋,饶有兴趣地问垂手而立的总管,“你说殷阑珊还不能完全记起那位萧公子与她的关系?”
“是。”总管恭敬回答,“属下一直在别有洞天外的暗室听他们之间的谈话,萧公子对那只受伤的鹞鹰——”
逢时春皱了皱眉,厌恶地挥了挥手。
明白了他的意思,总管跳过这一段,继续往下讲:“之后,殷阑珊便问了那位萧公子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她问什么?”
“她问:‘我是不是救过你’?”
“照你这么说来,这‘夫妇’二人倒有些意思了。”逢时春挑起眉来,“能够让七情不动的摄魄右使出手相救的,还真鲜有人在。初那个人之外,殷阑珊竟不曾冷面对待这萧公子——看来,我也得好好会会他了。”
“候爷——”总管上前,低声开口,“那软骨粉药性虽猛,但药性至多持续十天。”他抬眼瞅了一眼逢时春,“若是殷阑珊恢复了内力,而段步飞又不肯——”
逢时春微微一笑,拾起先前的棋子,斜斜睨了他一眼,“你是说,我走错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