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忙低头,“属下不敢。”
“那不就结了。”逢时春落子,又吃掉了一个“士”。他满意地笑了,望着那剩下的孤“帅”,似在自言自语,“段不飞,你不傻,失掉殷阑珊,等同断你双臂伤你元气,即便对她了无情义了,为着无间盟,你又岂会坐视不理?”
“报!”
对匆匆而来的候府营卫,逢时春连眼皮也没有抬,专注地看着棋盘,似乎已经沉浸下去。。
总管代他发问:“什么事?”
营卫回答:“山下护卫禀报,发现不明人等入山,并直向千壁崖而来。”
总管望了一眼逢时春。
“瞧,该来的,不都来了吗?”早已料到这个结果,逢时春终于抬起头来,看还在等他命令的营卫,“传——放他们进来,沿途不得阻拦。”
见营卫领命而去,他的眼神阴冷了下去,缓缓收掌,握紧的五指间,被捏碎的棋子化为粉末徐徐落下——
“段步飞,我要你进得来出不去——阎王令和错儿,最终,都会属于我!”
崎岖险难的山道上,纵使是骑着马,梁似愚觉得自己被颠簸得快要散架。
他揉了揉自己酸痛不已的后腰,偷偷瞅了一眼旁边腰板笔直的人,终于小声发问了:“翟左使,你看我们是不是休息一会儿啊?”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他居然碰到了无间盟的上三阶实权人物,没料到殷阑珊居然就是传说中的摄魄右使,而身边这个——说起来忍不住又瞅了瞅。
明明就是个发育不良的毛头小子嘛,结果人家来头好大——哈,拘魂左使!
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从潼川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重林山千壁崖,他是无法探知无间盟的人是不是都是铁打的,可他这身子骨确实已经受不住了。
翟向善根本不搭理他,与修罗一左一右骑马护卫着中间的马车前行。
果然是上三阶的人物啊……
见他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梁似愚的视线转到那马车的灰布帘子上,心思转了转,开口道:“山路崎岖,我想夫人恐怕不是很适应吧。”
马车突然停下。
翟向善和修罗忙勒绳下马,走到车前,掀起车帘。
“休息一下。”
属于阎王特有的声音响起,梁似愚望过去,见阎王扶着那名“错儿”下了车来。
看上去脸色不大好呐,莫非是被他乌鸦嘴说中了?
面纱下似乎有眼光朝这方射来,梁似愚忙转过身假装是在拴马。
错儿?也怪,哪有人给自家女儿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的?
眼角余光见阎王扶着错儿坐在树阴下,还体贴地喂她喝水,不免唏嘘夫妻恩爱哪,可惜,那错儿——
嗯,算了算了,既然自己可以看出来,阎王又不瞎,他当然也知道啦。
摇了摇头,他朝翟向善和修罗走去,耐不住似火骄阳,随手扇了扇风,“好热啊。”
修罗瞥他,简单开口道:“是你自己非跟我们来的。”
“我当然要来啊。”梁似愚擦了擦汗,“逐月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莫名其妙地失踪,还涉及什么江湖恩怨。虽然这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可是扯上殷阑珊——哎,算了,反正也解释不清。谁知道那个什么淳于候会不会不小心就误伤来着……”
“你来能做什么呢?”这一次,问话的,是另一边的翟向善,他看那方细细呵护段云错的阎王,转过脸来,“阎王会救阑珊,可不会关心萧逐月的死活,你来,最坏的结果,是为他收尸。”
“不会吧?”没感情的话配上他骷髅脸还真是大煞风景,梁似愚不敢置信,“哪能这么见死不救的?”
“他是无间盟的阎王。”短短几个字,给了梁似愚最好的解释。
催命阎罗——他要大发善心,也就奇了。
梁似愚的脸色有些惨绿,不过显然还在硬撑,“我想应该没事的,逐月那个人,温和善良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会短命。退一万步来说吧,假若真有那个什么什么的,他无亲无故,我跟了来,好歹也能料理。”
“萧逐月有你这个朋友,倒也幸运。”翟向善轻轻地说。
修罗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前方光滑如镜的千壁崖半腰,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在阳光的照射下,上下移动,格外刺人眼目。
翟向善和修罗二人迅速围拢到阎王与段云错身边。
虽然不大确定那是什么,但见翟向善与修罗瞬间警觉的模样,梁似愚大约也能猜到那不是对己方有利的东西。
“紧张什么!”阎王开口了。
“阎王?”翟向善回头看他。
阎王示意他二人推退开,他则牵了段云错的手,慢慢走上前来,指着前方的千壁崖,柔声对她开口:“错儿,你看那是什么吗?”
段云错眯眼望那亮光,格格笑出声来,“哥哥,那崖壁好光滑,好像一面镜子哦。”
“是吗?”阎王的大掌抚过她的秀发,黑纱下谁也看不见的眼中有一抹杀机立现,“等我们接出阑珊,重林山千壁崖淳于候府,从此便是你的了——你爱把它当什么,都可以。”
——狂妄中带着目空一切的不可一世。
对阎王与段云错的对话,翟向善与修罗没有反应,只有梁似愚,听得不寒而栗。
他誓要踏平淳于候府,究竟是为了救殷阑珊于水火,还是仅仅为了替他殷殷所唤的“错儿”找寻一个万物而已?
若是后者,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执念能令人疯狂可怕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