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鹰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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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四 风雪杀人夜(2)

他们是十二月间到的别列兹尼基,做了两个月,天气便转暖了。因为一下子多了两千多人,当地的供应便有点跟不上,劳工营快连饭都吃不上了。当地政府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便又发了条命令,说允许中国劳工自由流动。西伯利亚一带也是刚开发地区,到处都在修路开矿,正缺劳力,各处都来招人。杨定远和霍敬奇商量了一下,觉得留在别列兹尼基已没多大意思,还是去别处看看。说到去哪儿,杨定远想起当初在织袜厂时,一同来的那两个寿张人就去俄罗斯淘金,提议去金矿,霍敬奇却说淘金太危险,还是去木材厂做事。

西伯利亚到处都是森林,荒无人烟,因为正在修铁路,需要大量枕木,所以铁路修到哪里,木材厂就开到哪里。杨定远报完了名,跟霍敬奇和小霍太监两人一块上了火车。一上车,正看到马天化领着几个人已经坐在那儿了。马天化见缝插针,这时候又设了个赌局,招了几个人在赌骰子,也没看到杨定远。看到马天化也要去木材厂,杨定远有点后悔。不过转念一想,木材厂人也够多的,这两个月在煤矿,都没见到马天化的人影,到木材厂多半仍旧如此。只消自己不去招惹他,马天化想必也不会来寻自己晦气。

火车又开了两天,便到了尽头。这边铁路还在修,木材厂里锯好的木头晒干后,涂上柏油就送到铁路上去了。他们一到木材厂,领他们来的人便带他们去见这地方的工头。这儿有三个工头,一大两小,大工头姓朱,生得牛高马大,两只巴掌跟蒲扇似的,来俄罗斯也好几年了。他吼了一阵,说是新来的都要去伐木,干什么活不用分派,自己挑。伐木时四个人一组,两人拉大锯,树倒了便抬下山来。这两样活工钱多,可拉大锯要技术,抬木头就得是身强力壮的,要不吃不消,别的就只有打打下手,干点杂活了,工钱自然也少。工钱一个月结一次,每天按工作量算,月底发工钱。因为老板平时不来,这儿就是三个工头和一个帐房主事,尽是中国人。杨定远仗着身子骨结实,挑了个抬木头的活,霍敬奇嫌抬木头太累,挑了拉大锯。

找完了活,就先去住着。在煤矿他们住的还是房子,木材厂就只有工棚了。反正这儿别的没有,木头多得是,锯好的枕木钉成一长溜,用羊毛塞住墙缝防风,上下两排大铺,住下面的就只能坐不能站。地上放着个大铁盆,烧的全是胳膊粗的劈柴,铺上则是一条军用毛毯,不过得两人盖一个。霍敬奇和小霍太监找了个铺,杨定远见他边上的铺就躺着一个人,便问道:“兄弟,这儿没人吧?”

那人正在铺上架着二郎腿,听得杨定远问自己,向边上让了让道:“没人,坐吧。”

杨定远坐了下来,将自己的东西放自己那头一搁。他也没什么东西,打开包袱皮,就几件旧衣服。正整理着,“啪”一声,却是那本本子掉了下来。杨定远正要去拣,那同铺的已一伸手捞了起来,看了看,说道:“兄弟,你还在学老毛子的话啊?”

这人居然也识字。杨定远只觉和他的距离更近了些,说道:“是啊。兄弟,我姓杨,杨定远,不知你尊姓大名?”

“姓刘,刘昌佑。”

刘昌佑翻了翻本子,笑了起来:“你自个儿写的么?”

“不是,别人给的。”杨定远看了看周围,“可惜这儿没俄国人。”

在煤矿上,有什么不明白的,拿这本子跟边上的俄国人一比划,那些俄国人都会教他,这边就没这个好处了。刘昌佑道:“没事,要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好了。”

杨定远有点喜出望外:“刘兄,你也会俄语?”

“会,我连英国话也会。”

刘昌佑这人也算热心,坐了起来:“我以前一直在马戏团做事,去过好多地方。这回不是正在打仗么,马戏团也散了,我就只好先来这边混一阵再说。”

他一坐起来,杨定远才发现他腰上别着三把刀。俄罗斯的大列巴又干又硬,很多人身边都带把小刀子,杨定远自己在煤矿时也搞了一把,不过刘昌佑带着三把刀倒是少见。刘昌佑见他注意自己身边的刀子,又笑了笑,拍拍腰间道:“这是以前吃饭的家伙,我在马戏团是玩飞刀的。”

杨定远暗暗松了口气。他实在有点怕再碰到马天化那伙军人,不过刘昌佑显然不是军人,他的心多少也定了些。现在反正还有点闲,就坐着铺上和刘昌佑两人闲聊。聊了一阵,那大工头老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瓮声瓮气地说:“吃饭了,吃完了就开工。”

木材厂里都是力气活,伙食倒还行,馒头管够,还有一大桶汤。吃完了饭,杨定远便也跟着人上山干活。抬完一根木头,跟帐房领块筹子,月底结帐用。抬了一天木头,回来时杨定远只觉两条腿都发飘,跟踩在棉花上一样。回到工棚里吃完了饭,他正想躺下,刘昌佑道:“杨兄,出去溜溜吧。”

杨定远累得四肢发软,实在不想出去,便道:“我太累了,实在不想出去。”

“就是累,所以得出去溜一圈,要不然,脚筋就僵住了,明天一睡醒连步子都迈不开。”

杨定远听刘昌佑这样说,便下了铺。见一边霍敬奇已躺下了,说道:“霍大哥,出去溜一圈吧。”

“溜啥,累得跟死狗一样。”

霍敬奇翻了个身,也不理杨定远。他只道拉大锯轻松点,干上了才知道这活也不是容易做的。西伯利亚几千年没人烟了,树都长得疯了,木头结实得跟铁块一样,锯齿拉上去,哧哧地都似乎冒得出火星,坐在地上拉了一天大锯,现在累得连曲都不想唱。杨定远见他不出去,只好由他,跟着刘昌佑出了门,一路踢踢腿。说来也怪,本来累得不想动,但真走动了,渐渐地又感到舒服多了。刘昌佑看他的模样,在一边道:“怎么样?现在好多了吧?”

杨定远点点头:“多谢你,刘兄。”

“客气啥。”

杨定远犹豫了一下道:“刘兄,你那飞刀是怎么练的?”

刘昌佑一怔,问道:“你要学这个?”

杨定远干笑了笑道:“我见你这一手很了不起,要是能练成了也好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