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今也?”我看他一直把指头放在火里,怔怔地似在出神,忙一把抓过他的手,叫道,“梁今也!”
他抬眼看着我,墨黑的瞳仁在烛光中闪烁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看了看已被灼伤的指头,随意插进裤袋里。
“啊……刚才村长告诉我,这间房真的是他当年和太太新婚的洞房哦……”他半身倾向我,兴致勃勃地道,“怎么样,咱们也来试试吧?”
我一怔,倒不是因为他言下之意,而是他这种神情……初见面时,他骗我他是神仙,要我向他许愿,也是这么单纯期待的样子。
可是,他和我都早就明了,那不是他的本性。
那是假面。
是欺骗。
我转身背对他,望着窗外。
他在背后待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明白了。”然后起身,脚步从容地拉门出去,走远。
我这才垮下肩膀,伏到窗台上。
梁今也,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不在乎你骗我,可是,如果是欺骗,请你,请你不要让我一眼看穿。
天空是深灰色的,即使是黑夜,云层仍是密密实实地挡住人们望向苍穹的眼。
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冷冷说话。
你呢,你又想他怎么样?
如果他不骗你,如果他爱你,你就会愿意跟他上床?
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花木扶疏,透过枝叶缝隙,能看到对面的房间敞开的窗口。
看到窗内端坐的金发男子。
不,我听到自己在回答,还不行。
我交叠了手臂,将头深深地埋进去,任长发披散下来,将我与整个世界隔绝。
“啪”的一声,一颗小石子击在我肩上,溅了开去。
一阵夜风扑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窗扇在风中晃动,“咯吱”作响,窗边桌上的蜡烛被吹熄,一缕青烟,袅袅。
我抬起头,漆黑的庭院中有一条颜色更深的人影,无声伫立。
“谁在那里?”
“梁今也,是不是你?”
“……那个人类的少年……”细细柔柔的女声在黑暗中漾开,如果能通过声音描绘画面,那一定是个如工笔仕女图般秀丽的少女,“……是叫小文吧?”
“小尾?!”我一惊,反手背后握住灭妖枪,叫道,“你把小文怎么了?”
一件物事随夜风轻飘飘地飞进房间,展开,缓缓平铺到地面,依稀是小文白天穿的比同伴质地略好一些的外衫。
小尾继续细声细气地说话,语调却是冰冷的,带着冰刃一般锐利的杀气,“不想他死的话,就跟我走!”
我愣住,然后失笑。
“这么老土的威胁……你不会以为现代还存在舍己救人的英雄吧?我像是那种为了别人的性命不顾自己命的傻瓜?”
“你!”她怒道,随即收声,像是有所忌惮,只气得浑身发抖。
我心念一动,向她身后望了一眼。
对面的窗仍开着。
我思索片刻,站起身。
“好吧,你赢了。”我无奈地道,“真稀奇,活了二十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温雪是个地地道道的傻瓜。”
她一探手抓住我后领,将我从窗口拎出来,脚步不停,提着我跳上围墙,轻盈地跃下,速度奇快,几下起落已经穿出村落,钻入树林。
黑漆漆的树林某处有一团光,稀疏的树木没有影响她蹿高跃低直达光亮处。在我决定把从胃里颠到喉头的晚饭大方的倒给她之前,小尾甩手把我扔到了地上。
我跌在硬邦邦的土地上,草都没几根,摔得我全身的骨头齐齐呻吟。
定了定神,我撑起半身,问道:“小文呢?”
一边四下张望,蓦地发现景物有点眼熟,仔细一看,右手边像个大包子的巨石可不就是张村长严禁外人靠近的“剑冢”?而左面前方一米左右,悬浮在五六楼高的半空中充当光源的,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风筝树!
“杀了你,我会记得放他回去。”
小尾款款从黑暗的树林走进光线中,我抬头看去,绯红的衣裳映红了少女原本雪白的面孔,连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都染上艳红的杀意!
我向后挪动,背抵住冰凉的岩石。
“你逃不了的。”小尾不疾不徐逼近我,冷冷道,“我已经找到破禁咒祈福印的办法,这次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看来是不会了,我心头苦笑,当时以为对面Cynosure的窗开着,他应该能看到我被小尾带走……现在才想到,Cynosure在疗伤的时候恐怕无暇注意周围。
我拔出身后的枪,对着她。
小尾视若无睹,大步走近岩石。
我跳起身,见她将右臂伸入岩石的阴影里,“刷”一声,掌中多了一柄短剑,尺许长的剑锋在金光下闪着一团厉芒,她纵身跃起,挺剑直刺!
我及时侧身,险险避过剑锋,剑芒扫过左手背,留下一道浸血的细长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