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饮血剑
话音刚落,一条人影从巨石后站起来,低叱道:“小文,你做什么?”
娃娃脸少年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爸、爸爸,你在哪!”
那是个清癯的中年男子,眉目间与那少年极其相似,他严厉地瞪了儿子一眼,再转向我们,眼里浮现戒备。
“在下张正明,是‘隐村’村长。‘神剑冢’乃敝村禁地,严禁村民以外的人接近,小犬小文不懂规矩向二位宣示,还请二位勿要踏足。”
这一番半文不白听得我头晕,随便点头敷衍,梁今也若有所思地朝巨石看了一眼,又淡淡地别开头。
自我介绍后,我大致讲了掉下悬崖的经过,当然隐去生之晶一段,又现编了些前因后果,我一向口齿灵活,这番谎话听来合情合理,居然没什么破绽。
张正明听到我们只是路过,脸色稍霁,又仔细看了梁今也的伤口,眉头皱起来。
“这伤处需要尽快处理!”他低声向小文吩咐几句,那孩子转身钻进树林深处。
张正明带着我们继续赶路,这次走了不到十分钟,树林前方出现一个豁口,望出去是数十栋整整齐齐的房舍,隐约还有一栋青瓦砖墙的大屋。
走近了,看到Cynosure在豁口处背身站立。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金发掩映下,一双冷冷的蓝色的眼。
我看着那双眼,忽然想,如果剑尖划入蓝眸,是不是会像投下海平面的石子,激起一瞬间的涟漪。
最终,归于平静。
就像一切的过往变迁,没有在这纯蓝里留下半丝痕迹。
脚步稍一迟疑,梁今也忽然使力,狠狠捏了我与他交握的左手一把,我痛得抽了口凉气,侧目瞪他,他却朝Cynosure扬起下颌,若无其事地一笑。
Cynosure回过头,走开。
张正明多看了Cynosure几眼,我连忙向他解释Cynosure是我们的同伴,他也就不再问。我们走出豁口进入村落,带路的几个孩子迎上来,张村长交代了他们几句,要他们去通知村里人,然后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直奔村长家——那栋青瓦房。
接下来的事情可以用一片混乱来形容。
先是几个孩子大叫大嚷,每家每户都涌出人来看稀奇,百来口人把本就狭窄的小道挤得水泄不通,张正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花了三倍的时间,终于走到青瓦房前。本想进了屋大门一关总能得个清静吧,谁知村民锲而不舍,骑墙的骑墙,爬树的爬树,一时间墙头树上挤满了人,任凭张正明吼哑了嗓子也不肯下去,一个个在高处龇牙咧嘴地冲着他笑。
经我再三催促,张正明好不容易忍住怒气进房处理梁今也的伤口,外面又传来震耳欲聋的撞门声,他冲出去开门一看,却是晚饭时间到了,村里人怕远来的客人饿着,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总之,几个小时下来,我得出一个结论:张正明村长的严肃面孔只对他可怜的儿子有效,村民们或者爱戴他,但说到服从……
梁今也的伤口经过清洗、缝合,总算勉强止住了流血,张正明却不甚满意,他叫小文去采几种需要的草药,那孩子一直没回来,他只好暂时先用其他药物代替,称效果会差许多。
为避免怀疑,神仙和妖精也一起吃了村民送来的晚饭。饭后,阿虎和一群孩子跑出去玩耍,Cynosure和乌芙丝各要了房间早早歇息。梁今也告诉我,神仙和妖精经过激烈的战斗,在仙气(妖力)耗损严重的情况下会陷入昏迷,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措施。在昏迷中,躯体会自动修复伤口,再慢慢地一点一点调节、凝聚新的仙气(妖力)。不过,这种调节是暂时的,只能使他们迅速获得保命的能量,使肉眼所见的伤口结痂甚至平复如初,而实际上他们的仙气(妖力)根本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他们要赶在下一次战斗来到前,抓紧时间调息。
他说,我听,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窗外暮色深浓。
舒舒服服洗过数天来第一次痛快澡,安排度夜的房间时,张正明把我和梁今也分到了一间。我没开腔,梁今也笑嘻嘻地点头,其他人……没有人出言反对。
这是一间整洁轩敞的房间,刷得雪白的墙,窗户上糊着薄薄的棉纸,摩挲得发亮的红漆木床上垂着绣花锦帐……当夜幕悄临,梁今也点起一支蜡烛时,我恍然有一种错觉——
“呵呵。”我笑道,“你觉不觉得这房间、蜡烛,气氛好像新婚之夜?”
他没有笑。
凤目凝视着轻轻摇曳的烛火,烛芯渐渐弯倒,他伸出小指仔细地挑起来,烛火跳了跳,重又变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