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惶恐起来,左思右想也忆不起当初和颜琛的相遇,难道我一直以来的记忆都是错的?可是,我分明记得这棵樱树!
我一个人站在大太阳底下,绞尽脑汁回想初恋的细节,记忆却越来越混乱,正没奈何处,有人在我身后柔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呼一跳,猛地转身,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约有十六七岁,温柔浅笑地望着我。
我摇头,她看着我,乌黑的眼珠转动,“我好像见过你,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我也越看她越熟悉,于是道:“我叫温——”
“喂!”
一个声音截断了我的说话,颇不耐烦的,清亮的少年嗓音。
“热死了,你还不走?站那儿等着烤熟?”
少女答应一声,冲我抱歉地笑,“我要走了,他的耐性不好。”
原来是赶着约会的小小情侣。我还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目送她向前走,直走到——
樱花树下。
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斜倚着树身,一身黑衣,脸隐在树后,等着他的恋人徐徐行来。
然后,偶一转头。
阳光下,树阴中,金色的发丝一半儿灿亮,一半儿暗淡。
樱花纷落如雨。
如同隔了三世七生。
我望见那双蓝色的眼。
我在一片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真是黑啊,空间像凝固了一般,不但看不见东西,甚至连是不是睁着眼都不能确定。
我抬手抚上面颊,摸到眼睛。
没有一滴泪。
很好,我微笑,总算有了一点进步。
鼻端萦绕着轻微的腐臭味,这气味我记得,是那祖孙俩长年不见天日的茅屋里的味道。我动了动,身下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摸着像是干草。
“呀——”静谧中传来一声异响,门被推开,微微的光勾勒出一个矮小的黑影蹑手蹑脚摸进来。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他在黑暗中东翻西找,渐渐靠近床边。
“吓!”他骤然在黑暗中对上一双幽幽的眼,唬得倒退一步。
我坐起身,从背后拔出枪,对着他。
“在找这个?”
他不答,沉默地瞪我一眼,目光却不由自主移到枪上。
黑色的枪身上有轻浅的光影流动,极度的冷硬中透出一丝丝媚。
我想起狐王的话,枪名……灭妖。
“不好意思,这是我一个朋友的遗物,我绝不能转手他人。”
“我只是借用——”
“不行。”我断然拒绝,“我知道你想报仇,但狐王太强了,普通人根本无法伤他。”
“我看到你用这个东西射中他!”
我苦笑,摊开右手,“你没看到他把子弹还了回来。”
子弹是银色,形状大小都颇像我的小指头,在掌心攥了这么久,金属的外壳已变得温热,连触感都像手指。
灭妖枪似乎能自动生成子弹,我从来不用换弹匣,也不用担心子弹告罄。
少年炯炯的眼光变得黯然,捏得紧紧的拳头高举过头顶,全力挥动着打击不存在对手,我几乎听到骨节的呻吟。
“我——我一定要——杀死那妖精!”
“哦?你知道他在哪儿?”
他不吱声,背转身生闷气。
我收起枪,暗暗呼唤灯笼,淡淡的黄光很快在窄小潮湿的空间内晕散开来,我趁机打量这间斗室。
确实是祖孙俩那间茅屋,我正睡在一个铺着干草褥子的土炕上,一眼望见屋中心那张方桌。
紫色的火焰曾经充作照明的工具,就在这张桌子旁坐着所有人,他看着我微笑。
我忽然很想说话,必须一口气不停说下去。
“这间房……这屋子不是塌了吗?怎么又像没事儿似的?你奶奶还有没有救?卓风步的伤还好吧?那个凶神和母狼跑哪儿去了?现在是晚上?天真黑啊!对了我忘了帅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喂!”少年打断我,“你慢点,我都听不清了!”
我喘着气,笑了笑。
对不起,我只是,需要一个……呼吸的理由……
“这里离长尾坡很远,是我和奶奶为了躲避妖精建的屋子,照那边的样子盖的,你会认错也不稀奇。我奶奶怎么可能还有救!我已经把她葬了……卓叔叔的伤很重,那个金发大个子在帮他治,女妖精本来是守着你的,刚刚出去了。还有……还有什么?”
我凝眸望着半开的房门,缓缓,缓缓有一丝光撕开黑幕,停在门边,像一次无可奈何的驻足。
“……你叫什么名字?”
“哦,你这女人记性真烂!我叫阿虎,老虎的虎!”
我失笑,想起来了,少年阿虎……很好的名字。
我下了床,站在地上,只觉头晕得厉害,几乎站立不稳。
“阿虎,我睡了几天?”
“还好意思说呢!卓叔叔伤得不成人形都一直清醒,你屁事没有居然昏迷了整整三天!害我们一面赶路一面还得照顾你,麻烦死了!难怪女妖精不停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