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从悬崖下倒刮上来,飞沙走石,天色骤然变得昏暗,山间回荡着奇怪的声音,听来像沉睡千年的怪兽苏醒的怒吼!
耳膜震得嗡嗡直响,我捂住耳朵,狂风卷起我的裙裾和头发,拍打在身上生疼生疼,我不禁朝Cynosure怀中缩,他低叫了句什么,我没听见,眼皮被大掌盖住,抹了下来。
看不见听不见,身体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我能感觉每一块碎石打在身体上,感觉Cynosure将我推向山壁,乌芙丝被扶起来靠到旁边,感觉一双铁臂张开,温热的胸膛将我们安全守护。
一滴湿濡的液体滴到我脸上,两滴,三滴……
神仙的血,原来也有血腥味。
我没有动,也不再流泪,眼睛酸痛,但干涸。
我已经为这个男人流了太多眼泪,因为他为我流血,可是我忘了,“我”对“我”说过,一个爱你的男人想看到你的笑容,而不是泪水。
是的,我们曾如此相爱。
……
五百年前——
我叫小雪,是由妖精修炼而成的神仙。成仙的过程有点像转世,所有过去的记忆被抹掉,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变成一个外表像人类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仙界每一百年开门接纳在这一百年内修炼而成的神仙,我又紧张又兴奋地如期赶到,却看见一条长龙似的队伍,原来这一百年居然多了上千个新神仙。
我忐忑不安地排队,长龙缓慢地前移,而太阳已西斜,如果天黑前轮不到我,就只有再等一百年。
红色晚霞出现在西边山头,美丽得像新嫁娘的红盖头,我前头只剩下三个新神仙,我暗算了算,刚好轮到,松了口气。
谁知排在我后面的家伙伸脚一勾,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从队伍里滑了出去,那家伙立刻补上我的位置。
我爬起身,手足无措地望着他,求他把位置还给我,那家伙不屑地睥睨我,说我这种妖精也妄想成仙,就算入了门也只会玷污仙境,越骂越难听,直到把我骂哭出来。
我哭得伤心,忽然听到“咦”一声,有人道:“神仙不是没有眼泪吗?她真的成仙了?”
我抬头一看,是排在我前面的新神仙。新神仙的样子都似人类幼儿,他看起来就像个五六岁的金发蓝眼男孩儿。
我只瞥了他一眼,听他也怀疑我不是神仙,埋下头哭得更伤心。他沉默一阵,忽然恶声恶气地道:“你哭得好难看,如果你不哭,我把位子让给你。”
我一惊,止住哭,呆呆地看着他。
他一步迈出队列,粗鲁地把我拉到他的位置上,后面的人想抗议,被蓝眸一瞪,立刻消音。
我懵懵懂懂,梦游一般随着队列向前移动,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很快轮到我,守门官问我姓名,我正要回答,突然清醒过来,回头找那金发男孩儿,这位子该是他的,我不能霸占。
我站在门前,刚好挡住守门官的视线,这一回头,看到那男孩儿一拳打倒抢我位置的家伙,一脚踹飞出去,再迅速站到他的位置上。
我差点儿笑出声,拼命忍住,转身向守门官报到。
神仙是可以选择性别的,而进入仙境大门时就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选择机会。当守门官问我当男还是当女,那男孩儿在我身后低声道:“我当男,你当女。”
我听从了他的话,因为感激,钦佩,和某种隐隐的期盼。
直至很久很久以后,我都不明白那一刻心中的期盼是什么,就像不明白,他在说那句不负责任的话时,究竟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我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眼睛睁开,风声和怪响被隔绝在外,没有光,眼前一片黑暗。
我静静合上眼。
仙界并不如想象中美好,我从头开始学做神仙,得到老师平等对待,但大多数神仙仍歧视我,只因为我曾经是妖精。
仙界与妖界不断在“遗弃之地”进行战争,妖精们利用神遗留下来的秘宝,不死的神仙竟然被杀死,仙界一遍恐慌,我的日子就更难过。
我没有朋友,只有他。
他叫Cynosure,意思是北极星,像名字一样,是个光芒万丈的人。虽然总是坏脾气,冷冷的,其他神仙偏偏愿意接近他。他身边常围绕着很多人,当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就跑来欺负我。
我不懂,当初那个帮助我的好心男孩儿为什么变了。面对他的挑衅,我只能不停哭泣,直到他反过来安慰。就这样一天一天长大,很快的,我们长成人类十六岁的形体,而我的心,终于也变了。
我明明没有做过人类,没有到过人界,却记得世上最美丽的景象是金色的光线透过清澈的海面,却懂得世上最美丽的感情叫做爱情。
他很久没有再弄哭我,可是那一天,在一棵樱花树下,他紧紧攥住我的手,用他的嘴唇,压上我的嘴唇。
我又哭了。
心里涨满酸酸的水一样的情感,泪眼??看出去,光一样的发,海一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