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人。
……
充满天地的怪声陡然静止,Cynosure放开我,转身。
蓝衣女子双手紧握,注视着悬崖上空。
幽灵骑士们被狂风刮得在山壁上乱撞,马尸横七竖八地堵塞山道,人也不知是晕是死,被丝线牵扯着,四肢软趴趴地晃来晃去。
一个骑士的黑影,缓缓,从悬崖底下升上来。
我背靠山壁,睁大眼看着那一人一马的黑影渐渐变得清晰,依稀记得以前看过类似的画面……
像是从浓雾中徐徐策马而出,柔软尖细的剑身在昏暗的天空下冷冷闪光,黑色的马,黑色的人,棱角分明的面孔,亚麻色的卷发半掩着一双灰色的眼!
不可能!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我举高手,腕上两个淤青的指印证明昨夜不只是一场噩梦。那么,此刻呢?这个男人,这张脸是幻觉?
我失声叫道:“你……你是夜还是影?”
深灰色天幕一般的眼眸没有看我,他昂头向天,张大口,发出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嘶吼。
声音里充满痛苦与毁灭的欲望,又起风了,我抬臂遮住脸,眯起眼望着他举高双手,数不清的透明丝线粘在掌心,仿佛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延伸到空中,粘到众多幽灵骑士身上。
“可惜。”蓝衣女子忽道,“以他的资质本来可以成魔,却始终堪不透。”
“他已经死了。”我异常平静地道,“这就是阴灵?”
“很快就不是了。”Cynosure冷冷道,“幽灵骑士中只有这对双胞胎拥有异能。活着的时候他们可以帮助部下穿越空间,人死心不死,居然用灵魂的能量操纵他人,一旦能量耗尽,只会魂飞魄散。”
三个人的声音被风吹得四处飘荡,我咬住唇,轻轻抚摸指痕宛然的手腕,看着那个本该令我害怕的阴灵。
Cynosure的话我大致听懂了,原来大部分幽灵骑士只是普通人,所以上一次交手被我们轻易打败。而这一次,夜为了杀死我,竟然在死后将魂魄化作能量,输入一众部下身体里……
越来越多的怪力乱神,我只得回一点点小雪的记忆,对温雪来说这一切都是知识范畴外的,而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有天然的恐惧。
可是为什么……我并不害怕……我只是、只是……
蓝衣女子松开手,断了的丝线散落空中,轻盈地晃荡着,另一头连接的幽灵骑士们软弱地动了动,横七竖八地倒在狭窄山路上,看不到半分生命迹象。
她转头看着我,道:“他的一点灵思已经消磨,无法再转世,你看到的是剩余能量的聚集,不用伤心。”伤心?我……伤心?我茫然看着她,许久,别开头。
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Cynosure忽地走前一步,我伸手想拉他,差点儿碰到插入他背心的一柄剑。剑尖没入肌理,剑身轻轻颤抖。
那……是不是血流的节奏?
手停在空中,慢慢地,握成拳。
“这一夜死了一百零七十七个人。”蓝衣女道,“很好。”
我不敢置信,猛地掉头瞪她,她看住我道:“又有一百零七十七个凡人得到自由。”
我一震,Cynosure跃到空中,左臂挥动,手刃破空劈出!
“有思想是不幸,不死是永远的不幸。”蓝衣女道,“人类比神仙和妖精多一重选择。要逃开遗弃之地的宿命,只有死亡,要逃开悲剧的宿命,只有永远的无知无觉。”她负手身后在空中攀升,衣袂飘飘如御风飞行,越来越高。
Cynosure的手刃从阴灵头顶劈下,砍入虚空中。夜不停吼叫,随着叫声,狂风中,他的身周突然浮现一层黑色的雾,极迅速地弥漫开来!
“你是谁?”我冲蓝衣女叫喊,山壁顶上那青衫的少年朝她伸出一只手,“你们到底是谁?”
“我叫余琉璃。”她没有回头,微笑着握住那只手,“曾经也是人。”
我望着那两个相携的身影消失在昏暗天空,不及思考,转头看向Cynosure。
手刃的攻击伤害不了无形的阴灵,黑雾像某种有生命的物体,化成一缕一缕,攀附、缠绕、包裹Cynosur的躯体,他似乎力尽,陡然下坠,落石般撞向山壁!
我惊呼出口,黑雾暴涨,状如章鱼触须,衔尾追来!
Cynosure反手身后,拔出戳在背心的长剑,“铿”的一声插入山壁,借势上翻,立足剑上!
我举起枪胡乱发射,子弹穿过阴灵无形的身体,在空气中爆开,发出如天色般沉郁的响声。
“别开枪!” Cynosure低吼,“他没有意识,别让他注意你!”
“那你呢?”
他喘着气,戒备地望着阴灵,试图抬起双臂,而那双手早已没了感觉,根本无法动弹。
“我没事,你先走!”
“你当我白痴吗?”我爆发了,“五百年前是这样,无忧城是这样,你现在还来这招!”
“小雪……”他想说什么,黑雾涌上来裹住他半身,他挣扎着,手脚被束缚,“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