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你那吃相让人发指,”他没正眼看她,“看你这举止,哪里有半分礼仪可言?你们大唐的风范,就是这样的么?!”
喝了一口面汤,李祥云擦了擦嘴,朝他苦笑道:“丰衣足食,方才有时间穷讲究什么礼仪风范。可来了这里这么久,能吃饱、喝足,有地方睡,便是全部了。哪儿来的时间,又向什么人去显摆那些风范?!”
边说着,她的唇边扬起微微苦涩的弧度,眼睑微垂,刚想伤感一番,大为感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可眼光扫过油灿灿的碗中面汤,顿时感怀抛到了九霄云外。提了筷子,美食当前,不吃个干净怎么对得起赶了这么远的路。
将碗里最后一口面汤喝光,望着碗底剩下的半块素鸡,李祥云迟疑了片刻,却还是坚定了下信念,又夹了起来,将之向杨瑞的碗中送去。
“喏,多谢你的好意啦,不过,还是还你。”
他用筷子挡了一下,推阻回去,“你当我跟你一样馋嘴吗?”
“杨瑞,你知不知道你少说两句话,人缘会好很多耶!”她将力气全部用在右手的筷子上,一边和他进行着“角斗”,一边抱怨道,“明明你是好心让我吃,可这一句话说下来,让别人想感动都感动不起来了。”
“少在那里自说自话,又有谁要你感动了?!”他再度别过了脸去,冷淡道。可是就是在转面的刹那,手上力气失了半分,便被她趁空将素鸡丢入了碗中。
见胜负已分,李祥云弯了眼眸,笑道:“好,是我说错话,没人感动行了吧?!喂,你好歹是个大男人耶,吃得怎么也不能比我少啊,这样我会很没面子的。”
“是你饭量非人,而不是别人食少。那该是你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限制别人的饭量吧。”虽然嘴里还是忍不住要拆她的台,可是见她态度坚决,杨瑞怔了一怔后,还是缓缓夹起了碗里的素鸡,送入嘴中。
她也不与他计较口舌之争,只是安静地看他将面条吃完,不自觉间,微笑浮上唇边。
走出堂外,一抬眼,映入眼帘的是深蓝色的天幕上点点闪耀繁星。夜晚清凉的风拂过面庞,李祥云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拍了拍肚皮,心满意足地感叹出一句:“好饱好饱,素鸡面果然名不虚传。”
“就只有对吃那么上心。”杨瑞瞥了她一眼,随口道。抬眼看看天色,想要当晚赶回浮云观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找家客栈投宿一夜,明日一边回程,一边将剩下的平安符卖了吧。”
“好。”她应道,可刚迈开脚步,却突然觉得右小腿一阵酸疼,不由地伸手去摸。可这一碰,便更觉得好像有无数小针在刺一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见她神色不对,他敛眉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从今天早上就开始怪不对劲的,现在更是觉着疼得紧。”一边回答,她一边龇了牙,疼得“咝咝”直抽冷气。
“让我看看,”他伸手扶她到路边石阶上坐下,轻轻掀起她的道袍,隔着裤腿轻缓地按了按,“这儿疼?”
“轻……轻点!”她忙不迭地道,眉眼鼻子皱成一团,眼眶顿时红了一圈儿。
“……”见她这般疼劲儿,杨瑞不禁暗暗奇怪。照理说,又没有在哪里磕着碰着,怎么会突然疼痛难忍呢?若是先前腿脚就有问题,也不至于挨了一天到现在突然发了病,这又不是什么急性的突发症状。
“你忍一下,让我看看。”他轻轻慢慢地小心将她的裤脚掀上去,就着庵门灯笼的光,查看伤口。
这一看,便让杨瑞大惊失色。
李祥云的右小腿外侧,黑紫了一大片。中间最黑的部分为中心,向外一直扩散到腿肚的地方,看上去颇为狰狞。
“怎么会这样?!”她惊叫,“早上还明明没有这样的!”
“……”杨瑞敛眉不答,只是轻触中间黑部的地方,除了如预期一般听到李祥云的痛哼以外,又立即扩散开一大片,黑紫的颜色,仔细闻,还飘散出一种细微却难闻的味道,好若腐败一般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