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毒疮。”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也无暇辩解,他蹲在她的面前,“快上来。”
先前还并未到难忍的地步,可就在这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疼痛感却奇异地扩散开来。不过,更糟糕的并不在于那尖刺般的疼,而是渐渐起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痒。李祥云忍不住想去挠,可手刚接触到疮口的刹那,就觉得好像是摸到烂烂的软泥一般。这种诡异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上来!”他回头吼她,蹲在她下方的一个台阶上。
望向那纤瘦的脊背,犹豫了片刻,李祥云俯身趴了上去。杨瑞一使力,可脚步却是未稳当,差点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栽倒下去。
“那个,我很重是吧?”见此情景,她不由有些歉疚,小声道歉,“不好意思。”
“当然重!早就说你肥婆了,还不知减减。若是就此摔下,定是因你重量拖累的。”他没回头,只是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杨瑞本该扶住李祥云小腿方才好背正位置的手,却因顾及到她疮口的伤势,而用一种近似于滑稽的姿势背着她。加上李祥云本就重量不轻,因此几度有滑下的倾向,都被他咬牙使劲撑住。
静谧的街道,两边的民居里,透露出昏黄的烛光,本该是人们休憩将睡的时候,青色的石板路上,却回荡着声声脚步。那是狂奔的声响,击打着石板的节奏,在宁静的夜晚尤为突出。
腿上的疼痛渐渐有些麻木了,李祥云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腿上的感受,转而微微偏了脸,望向杨瑞熟悉的侧脸。
瘦削而棱角分明的线条,此时剑眉上却滑下了汗水。在月光的映照下,看得出他额头一层薄汗,泛起一片晶莹。
“抱歉……”感受到他的背部汗湿了一片,李祥云在他耳边小声道。见他这般汗流浃背的样子,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够瘦一些,再瘦一些。
在以丰腴为美的唐朝,她一向是以几位皇姐的珠圆玉润为终极奋斗目标的。可是现在,伏身在这个瘦削的宋朝男人背上,她开始痛恨自己的体重,让他如此受累。想到这里,又一声道歉的话,不自觉地从唇中逸出。可没想到,这却招来他的怒斥——
“闭嘴!”杨瑞头也不回,没好气地道。该死,这大夫家怎么忒地远?!背着那比自己还重的女人,背都要这么被压驼下去了。两只支撑着的手也酸得几乎抬不动。咬牙死撑着的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口气。
有求于人,李祥云这时候才不会不识时务地跟他硬磕,只好乖乖收了声。于是,一片沉默中,又只有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在暗夜中回荡。
就这般一路无语,好容易赶到了目的地,大夫的话证实了杨瑞先前的推测:那乌黑软质的疮口,果然是块毒疮。
“毒疮?那是什么?有多毒?怎么治?”就在杨瑞眉头深锁,大夫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口气来的时候,李祥云别过头去,不看那惨不忍睹的右小腿,转而望向他,珠连炮似的问道。
杨瑞想也不想地瞪她一眼,扬手似乎是要拍上她的脑袋,可当眼光瞥见那溃烂的伤口,终究是没有将这巴掌扇下去。他敛眉望她,斥道:“这么长时间,你在道观里都是白待的么?难道都没有一点修行?!你究竟有没有看过经楼的书啊?!”
“当……当然……没有。”李祥云心虚地低下脑袋。
近三个月来,她过的是早上起床、一边瞌睡着一边上完早课、吃早点、打扫打扫庭院晃到午饭、睡个午觉然后再混点事情做做、等吃过晚饭洗洗碗睡觉这样的日子。别说是这生活“充实”到让她没工夫去经楼,就是有空去了,最多就是一觉呼噜到暮鼓十分,这样还可以多节省点粮食。
这样的混法,杨瑞又怎会不明白?!伸手抚了抚太阳穴,他克制住自己拂袖而去的冲动,终究还是暂且压下了怒气,向那倒霉的当事人解释:“毒疮,是由妖毒引起的疮口,并不是普通的病症,自然也就不能用普通的方法及药草治愈。”
“你的意思是,”李祥云打了一个寒战,“我……我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