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是骗局却依然面不改色地从哥哥身边走掉,这是对哥哥的欺骗。”
白崇川如玫瑰般的红唇似乎要滴出血来。
白露更加惶恐,她往前走了一步,泪珠欲坠,“不是那样的,只是……”
这一句话,她没有讲完。
绿亭的青玉板阶梯是一层一层的,情急中的她不小心踩空了。
桫椤的叶子沙沙作响。
风吹落了满天飞舞的樱桃花瓣。
少女的长发飘了起来,一脚踩空,往着大地仰头倒下。
白露被拥入了一双手臂中。
如玉石般清冷的怀抱,却又让人觉得温暖,像是童年那亲切的歌谣。
神一般的少年的怀抱!
他温柔地浅笑,“小心一些。”
最先醒悟过来的是白崇川。
在漫天尽舞的樱桃花中,他起跳,斜身,劈腿,落下。
一连串动作漂亮利落。
可是,只见一道青光,神一般的少年鬼魅般地坐在了绿亭中间。
曦笑吟吟地鼓起了掌,不知道是为了白崇川的一踢还是因为皇甫烁的一躲呢。
明狭长的眼睛里光芒大炽,“想不到能再见到光虎堂的‘燕剪腿’!”
白崇川纤白如葱的十指深深地扣入了白露的手臂之中,只一瞬间,便放开,忽地一笑,比那飞舞的樱桃花更加璀璨的一笑,“茶道世家第一顺位继承人陆人明。”
稍作停顿,深深地望着妖惑的曦,笑意更为无辜,“以及,茶道世家不为人知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陆人曦。”
曦似乎不甚在意地笑着,神一般的少年温柔地望着他,陆人曦僵硬的蜷曲的手指像被催眠般地放松了。
这个比花还妖媚的男生是私生子吗?
白露奇怪于自己还能思考。
白崇川波澜不惊地微笑,“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他刻意忽略了神一般的少年吗?
白露偷偷地抬眼,那神一般的少年如青玉般流转的眼睛正斜睨着她,那眼神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一刹那间,少女脸颊绯红。
白崇川,拖着白露的手没入暮色中的樱桃树林。
在暗夜中,白崇川的手冰凉,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温度。
白露叹了一口气,侧身,低声哀求:“不要生气了,哥哥。”
声音婉转轻柔,似流光般美丽,让人无法拒绝。
可,白崇川俊美的脸庞无丝毫涟漪。
“以后,不会再对哥哥有所隐瞒了。”眼睛垂落在地面上,粉色的花瓣美得触目惊心,“即使会被哥哥发现,妹妹是一个不受欢迎不被喜欢的人也不在乎了。”
疾行的白崇川怔住,停下身。
白露忍着泪。
樱桃花瓣一片一片地落在了少女的发上,身上,慢慢地,越堆越多,一阵风吹来,少女似乎被漫天的落花拥住了一般。
紧绷着的白崇川忽然柔软了下来,望着垂落的少女发鬓的桃花瓣,他轻轻地扬手,拂落眼帘处的一片粉色。
“傻瓜,我是傻瓜。”
他说,慢慢地,极尽温柔地抱住了簌簌发抖的少女,“对不起。”
白露在眼眶里流转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
“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吗?”
曦赤足,踏在凉意袭人的青石板上,眺望着远处。
神一般的少年陷入沉默之中,从刚才开始,他一直侧身坐着,现在,他突地坐直了,靠近右胸腔的地方,那一片洁白胜雪的衣裳上赫然有着一个浅到肉眼几乎不可辨的脚印,又或者只是被腿风扫中的一些褶皱罢了。
明惊诧的,眼神里流露出疑惑。
“白崇川应该还没有尽全力。”神一般的少年淡淡地说。
曦琉璃一般的手绞成一个圆圈,不屑地说:“可是,烁应该是故意要被扫中的吧,想要试探一下燕剪腿的威力,对吗?作为房地产大亨的公子,本应该是第一堂的皇甫组,虽然金盘洗手了,可也不是白光虎堂的米粒之光可比拟的!”
神一般的少年却再度陷入沉默之中。
短短的寂静之后,明一字一顿地说:“天下第一堂的皇甫组洗尽血污进入房地产业,而白光虎堂从良后,却全力进攻健身领域,至今仍保持着尚武的传统。”
竹筒茶杯已经在黑暗中逐渐冰冷。
那浸泡在芽绿茶水中的荷瓣黄萎了。
绿亭中亮起了一盏红彤彤的灯笼。
一直望着远方的曦忽地一笑,轻声说:“长得那么漂亮的人整天练一身臭汗,真是想象不出来呢,我倒是要去瞧一瞧。”
那一笑的姿态有说不出的妩媚撩人。
明微微地皱眉,却没有说话。
白宅。
灯火辉煌中的一处。
白露怔怔地靠着阳台的白栏杆,仰望着天上的稀疏的星星。
印象之中,哥哥从未像今天这般生气过。
他对自己唯一的一个妹妹,永远是温柔的,呵护的,体贴的,甚至是溺爱的,可是,今天,他为什么这样喜怒无常?
她捧着一个心形相框。
柔软的指腹滑过照片中的这一个美少年。
如乌珠般漆黑的眼睛,如玫瑰般娇艳的红唇。
仿佛有鲜活的触感从冰冷的相框处传来。
从樱桃园回来,一路,哥哥没有再说什么话。
那闪烁的,不再清澈的眼睛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一般。
白宅。
另一处隐藏的黑暗,周围遮着厚重的天鹅绒幔帘,一片纯黑。
这一个诧异的所在,架着一副高纤望远镜,正对着一个露台。
从镜片望去,无限地放大了遥远的一切。
清清楚楚地,窥见了那一个长发少女缓慢地抚摸着相框里微笑的少年。
如同时间凝固了一般。
纯黑的空间里逸出了像野兽般粗重的喘息,夹杂着莫名的冷漠与欢喜。
忽地,幔布中传来了重物跌落声。
在幔布之外守候的两个彪形大汉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厚重的紫红色天鹅绒幔帘挑起了一角,依稀可见地上被凶狠扫落的昂贵高纤望远镜。
幔布之后,走出一个少年面色苍白,略显狼狈,却掩不住光芒四射的美丽。
他不耐烦地挥手,两个彪形大汉一瞬间如魂魅般失去了踪影。
长廊尽头,分岔路口。
少年略微犹豫,理智终无法战胜情感。
伫立在粉红色的少女闺房之前。
他唇角上扬,如云翳突然散开,荡出一个玫瑰一般的微笑。
微张的门。暗淡的露台。
那一个少女惊喜地张开双臂,朝着门畔的白崇川扑来,“哥哥,哥哥。”
拥抱原是他们熟悉的动作之一。
可是,这一次,美少年脊背僵硬,那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却没有如常地环住少女的腰。
大约十秒的犹豫,白崇川右脚错开,旋转脱离了怀抱,拖住了少女的手。
这,不算是细微到不可察觉的改变。只是,白崇川做得太自然了,自然到有些刻意。
粉红格布的床罩。
小猪斑比的枕头。
少女的手被白崇川洁净的手掌包裹着。
白露眼神娇憨,笑容闪亮。
“哥哥,今夜也一起睡吧。”
白崇川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白露的掌心,温柔地摇头。
“真的不要?”白露发出了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手从白崇川的温暖包容中抽出来,顽皮地眨眼睛,“可不要半夜才又突然地从另一个房间晃到我这里来,赖着不走呢。”
白崇川如花瓣的脸庞绯红,窘迫的样子也美得不像话。
“还骗人家说是梦游呢,呵呵,真以为我这个妹妹有那么笨吗……”白露的话却突然像磁带卡住了。
气氛寒冷。
白崇川轻轻地伏下身子,在白露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冰凉的吻。
“晚安。”
他说着,从床沿离开,一直往着门外走去。
如此的反复无常,喜怒莫辨?
哥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一个月前,还常常一起在一张床上睡呢,可是,后来有一天,半夜哥哥突然回到自己的房间。
清晨,她疑惑地问。
哥哥轻描淡写地说:“父亲说我们大了,不可以再无所顾忌地做任何事情。”
但是,她知道,如果真的非有一个理由不可,那一定不是这一个。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诡异的力量使她和他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地拉远。
像两颗亲密的星辰,突然之间,有了大相径庭的轨道。
白崇川还是那样地对待她,如大海包容溪流的温柔。
只是,敏感的她却忽略不了哥哥如芍药美丽的眼睛里隐约的黑。
今夜,她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可,刚才,那一个偶然冒出的“骗”字却令所有的温馨都化为泡沫。
哥哥,对下午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吧。
暗夜。
气温清冷而幽静,非常的舒服。
可是,白崇川却无法入眠。
一闭眼,便可以看见那朦胧的过去。
那一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
白崇川洁净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后花园很闷热。
让人透不过气的闷热。
白崇川却像脱笼的小鸟一般快乐。
西方的艺术铜雕。
庞大的喷水池。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
白崇川伏在白玉池畔,踮起脚尖,玉藕般小手左一圈右一圈地拨弄着池中的水流,泛起花纹般涟漪,就好像一场华丽的探险游戏。
“哥哥,这样很危险。”
细细的声音,带着一丝梨花带雨的怯意,突然从身后传来。
是谁来打搅了他单人玩乐盛宴?白崇川愤恨地转身。
一个小小的女孩,也许四五岁,或者更小。
发丝稀疏,脸庞牙黄,穿着松松垮垮,明显不合身的旧裙子,像一支营养不良,无人照看的花骨朵。
但却会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