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桃花男蝴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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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微笑有很多种。美丽的微笑,宁静的微笑,纯真的微笑,活泼的微笑,发自内心的微笑……

有时候,这一些都是可以练习出来的。

而这一个小女孩却有一种很纯粹的微笑,仿佛那微笑是她身上的光芒,不耀眼不灿烂,却令人觉得非常的舒服。

白崇川眼睛眯了起来,叱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小女孩牙黄的脸庞上浮起一点红晕,她默默地退到紫槐树下。

白崇川懊恼,却舍不得离开艳光粼粼的水池。

他又伏在池畔拨弄着水丝,溅起的水珠落在他的脸颊上,像钻石般美得不像话。

不一会儿,他发现了新戏玩花样,从波斯菊花坛上掰出一块块琉璃五彩石,夹在手指间,像玩飞碟一般地扔出去,看琉璃五彩石蜻蜓点水一般掠过水面,到达彼岸。

火热的太阳移到了天的中央。

他开始从水池中把扔出去的琉璃五彩石一块块地找回来,一手夹着扑蝶蝶的网兜,从比她高许多的水池里捞取,每一次探手都很艰难,但也很有趣。

白崇川乐此不疲,脚尖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

当他发现不对劲时,身体已经失了平衡,一头扎进了水池中。

池水温热。

六岁的白崇川在池水中挣扎。

柔软的水流拧成条状从他的耳、嘴、鼻、眼涌入。

这时候,即使只有一根稻草也是好的。

小女孩惶惑地踉跄地跌撞到水池旁,一手拖着从洋槐树下的一只唐老鸭卡通充气垫,勉力举高,投入水流风暴处。

两个孩子竭力与水流争斗着。

终于,白崇川抱着唐老鸭充气垫,湿漉漉地靠在白玉池旁喘气。

小女孩蹲着,小小的手温柔地擦拭着白崇川的眼睛。

“哥哥,好漂亮啊。”

白崇川侧过头,脸绷得紧紧的。

小女孩的手指却如蛇般轻轻地攀上了白崇川洁净的额头,叹气,“像妈妈一样漂亮。”

风轻轻的。

白崇川的衬衫还在滴水。

小女孩仿佛看不见,轻轻地,把小小的头颅靠在白崇川的胸前,满足地笑了。

白崇川皱眉,眼睛像一弯新月般阴冷。

可是,他终究没有推开她。

寂静的后花园突然喧闹起来。

纷乱的脚步声。的衣物摩擦声。

被发现了吗?白崇川笑了,带着一丝苦涩,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在午休时偷溜出来兜风景了。

他刚想站起来,却捕捉到了一句低微的呼唤声。

“小姐,你在哪里?”

他俯下头。

小女孩一双清亮的眼睛凝望着他,叹了一口气。

在往外走的最后一瞬间,她的唇角荡出一抹洁净的微笑,说:“我是白露,要记得哦。”

从白玉池沿往外看。

那个小女孩颔首站在管家刘姨的身侧,垂着的小手绞到了一起,显然正挨训呢。

她不会告密吧。

白崇川正想着,不经意之间对上了小女孩的眼睛,无邪而热情,他竟然不敢再看,忙低身伏下。

晚餐。

华丽而奢侈的烛灯燃烧着。

白崇川“第一次”见到白露。

那威严的,长年在英国的父亲白林翔望着白露,在大厅里宣布:“白露,以后是白家的二小姐。”

母亲张素莲寒着脸,瞪着白林翔,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蹄子。”

白林翔不发一言,仿佛大厅里没有张素莲这样的一个人,视若无睹地拖着白露的小手放入白崇川手中,温声说:“崇川,你不是一直盼着有一个妹妹吗?”

张素莲的脸更冷了,“嘭”地站起来,甩下的餐巾溅到了白鸽枸杞汤中,不一会儿,楼上传来激烈的重物坠落声响,夹杂着破碎的声音。

这样的戏码,父亲每回来一次,母亲必上演一回。

白林翔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一般,脸色淡淡的。

女仆麻利地换了另一桌菜肴。

烛火微红。

映得厅堂喜气洋洋的。

白崇川却觉得冷,仿佛宽敞的空间里像地窖冒着寒气。

他的手指是冰凉的。

白露的掌心却暖暖的如同火苗。

她看着他,眼里有着稚气孩子不应有的神色——怜悯。

白崇川气恼,抬头,却望见了从来云淡风轻的父亲复杂的眼睛。

波澜起伏的一双眼睛。

悔恨的眼睛,狂热的眼睛。

爱的眼睛。

白崇川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可毕竟只是一个孩子。

父亲的眼神稍纵即逝,从灯下望去,仍是那一个浊世翩翩贵公子。

于是,白崇川忘记了这一瞬间。

父亲停留了几日,便回英国去了。

白露在这个家的依靠飞走了。

瘦弱的她站在白崇川身后,像一个影子。

张素莲却偏要跟这一个影子过不去。

那一日,她端着一盅滚烫的煲汤,铺天盖地地泼到了白露的胸前。

夏季最热的午后。

透过薄薄的丝质公主裙,几乎可以看见白露胸前的肌肤在变热,灼红,冒出水泡。

张素莲笑着上楼去。

经验丰富的医生用小绞刀剪碎了裙子,咬着牙撕与血肉不分彼此的那一层薄丝,冷静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不疼,真的,不疼。”

噙着泪珠,犹微笑着的白露安慰他。

伫立在一旁的白林翔转身,往着二楼而去。

他跟在后面。虚掩的门敞开一片光亮,窄窄的门缝中传来了母亲张素莲的尖刻,毫不掩饰的得意,“怎么今天有空进我的房间中。”

白林翔低声地不知说了什么。

只听的张素莲冷笑,“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白林翔微不可辨地叹了一口气,声量大了些:“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你的心底我当然是很可怕的一个人吧,败柳之姿,满腹怒气,待人刻薄,又如何能及得上你的那位冰清玉洁,风华绝世的林玉薇,可惜的是,遇见的时候,她偏偏已是结义兄弟的妻子……”

“住嘴!”

“我偏要说呢,君有妇,妾有夫,即使倾心相恋又能如何。哼,恨不相逢未嫁时!可怜啊,最终却落得如此结局。原来‘自古红颜多薄命’是有道理的。”

“张素莲!”白林翔一字一顿地说。

“我以为你早把我的名字从脑子里剜掉了。心心念念记挂的只是那一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而已。”张素莲疯狂地大笑,笑声如纸鸢扶摇直上,却突地断了线,只发出依呀依呀的喉音。

怎么回事?白崇川从门扉的空处望去。

阳光亮晃晃,刺目。

白林翔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张素莲的脖颈,面色阴沉得吓人。

白崇川想喊,喉咙却像沾了蜜,黏得张不开。

然而,仿佛只是一瞬间,白林翔的手又拢在袖中,似乎从来就不曾伸出来一般。

张素莲俯着身,咳嗽了一会,抬起头,眼神里皆是怨毒,“这种日子我也过腻了,何不杀了我?”

白林翔语气淡淡的,却带着凶狠:“我不想做一个杀人犯。不要再碰露儿,否则,我不知道还能不能遵守诺言。”

张素莲冷笑,“哈,终于露出凶残本性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本能驱使。白崇川在白林翔转身要走出门的一瞬间,藏入了门扉一丈之外的古藤长椅之后,藤条缕空处,那一双酷似白林翔的眼睛里映出了父亲远去翩翩身影。

当他再次从古藤长椅后走出,站在光亮的门扉处,往卧室望去。

母亲倚着梳妆台坐着,眼帘里犹有泪珠,却带着微笑,对着空气低语:“如果,不能让你爱我,至少,我能够让你恨我。”

张素莲的洁净脸庞泛出一种绝望的美。

“即使是恨,在你的心中总有我一抹淡淡的影子吧。”

六岁的白崇川,从此不能忘记这一幕。

一个星期之后。

张素莲去了加拿大。

偌大的宫殿似的白宅只留下了白崇川和白露。

但他不喜欢白露。

是她让母亲离开。

一股淡淡的恨似乎在萌芽。

直到那一天夜里。

暴雨倾盆。

落地玻璃敞开着,凉凉的雨丝汇成白幕扑面而来。

大大的卧室很黑,如永远没有光亮一般。

白崇川像一只受伤的幼兽,狞牙沾着血液,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的阴森。

一道闪电狰狞地撕开天幕,伴着震破耳膜的轰雷。

忽然,凝滞的空气流动着不一样的味道。

一个小小的身子像猫咪般穿过黑暗,爬入床幔之内。

是谁?白崇川感觉胸前抚上了一只软软的手,拳心处传来似有若无的温暖。

“哥哥,白露害怕。”

是那一支营养不良的花骨朵。

白崇川下意识地推开她。

小小的身子却贴得更近,她颤颤的声音如一片被骤雨打落的叶子,“白露害怕闪电、雷声……这样的黑暗。”

软糯的泪水打湿了白崇川的睡衣,白露像一只小兽趴在他的胸口,低低地唤:“哥哥——”

白崇川想要推开她的手突然有一种无力感,爸爸是强大的,不需要他;妈妈似乎封闭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也不需要他。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依赖着他。

这一刻,白崇川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成了像爸爸一样的男子汉。

他的心变得非常柔软。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夜里,在寂寥中他慢慢醒来。

舒缓的空气中听到白露安静的呼吸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那么的甜美。

他突然不清楚,是自己保护着白露,还是白露温暖着自己……

思维似乎还停留在年少时光,那个小女孩却已经长大。

现在的她,肌肤光滑,眼睛明亮,黑发散发着清香。

而时间,又将以怎样的速度往前流逝呢?

白崇川站在房门外,樱花般美丽的眼睛蒙上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