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讨好夫子,为了表示自己像子路那样“闻过则喜”,有着勇于改过的诚意和决心,苟矢弗如主动地来向孟子请教该如何修养自己的问题。
孟子说,修身的首要问题是“知耻”。
羞耻对于人关系重大,无羞耻之心者,与禽兽无异,你看那路边交尾的野狗,便是这种人的典型代表。干机谋巧诈事情的人,是无处用得着羞耻的,不以赶不上人为耻者,如何能有所长进呢?一个人,虽有优越的先天条件,很好的素质,倘不知耻,不加强自身的修养,这些条件和素质便不能很好地发挥作用,一样会被人所鄙弃。西施虽美,倘她身上沾染了肮脏,人们见了她,必会掩鼻而过。相反,纵使面貌丑陋之人,如果她斋戒沐浴,便也有资格祭祀天帝了。
孟子的这番话,说得既含蓄,又露骨,既原则,又具体。
当谈到修养的重要性时,孟子说:“一两把粗的桐梓,人欲使其生长,皆知如何培养。至于本身,则不知该如何培养。难道一个人爱其身竟不如爱桐梓之树吗?这真是太不动脑筋了。”
孟子又说:“今有一人,其无名指曲而不能伸,既无痛苦,又不碍事。如有能使其伸直者,则不远秦、楚之路而往治之,因其指不若人也。指不若人,知厌恶之;心性不若人,却不知厌恶,此之谓不知轻重等次呀!”
当谈到该如何修养自己时,孟子强调了如下五点:
一.养心莫善于寡欲。孟子说,修养心性的方法,最好是减少物质欲望。其为人也寡欲,那善性纵使有所丧失,也必不多;其为人也贪婪,那善性纵使有所保存,必将寥寥无几。
二.视盈若虚。孟子认为,倘用春秋时晋国六卿中韩、魏两家之财富来增加他,他也不因此而自满,这样的人则超出常人远矣。物质财富是这样,精神财富、知识财富亦无不如此。倘使修养到了这个程度,则再不会骄傲自满,盛气凌人了。
三.不言人恶。孟子说,常言人恶者,必看不到他人之长处,也就不能虚心地取人之长,补己之短,久而久之,则必固步自封,鼠目寸光,这样的人对社会有百害而无一利。孟子强调说:“宣扬他人之不善,后患来了,将该如何呢?……”
四.中庸。凡事均应不偏不倚,既不能胆小怕事,畏首畏尾,无所作为,也不可偏激过分,盲目冒进。青年人尤应力戒偏激,孔子说:“过犹不及。”他自己是实践这一主张的典范,无论做什么,从未过分过。
五.廉、惠、勇。孟子告诉苟矢弗如,可以取,可以不取,取了则损害廉洁,还是以不取为好;可施与,可不施与,施与便损害恩惠,还是不施与的好;可以死,可以不死,死则损害勇敢,还是以不死为好。
孟子诲人不倦地向苟矢弗如讲了这许多,可谓循循善诱,谆谆教诲。然而苟矢弗如能听得进去吗?会不会是对牛弹琴呢?
子叔疑系鲁叔孙氏之后,在齐为邑宰。他政绩平庸,辖内非旱即涝,十年九不收,民有饥色,怨声载道,上方亦很不满,几次想撤换他,但苦于无中意的人选,又碍于孟子的情面,便一年年地推了下来。子叔疑为官清廉,不贪,不占,爱民若子,然而面对穷山恶水,叹无计可施,便来向孟子诉委屈,求良策。
为了帮助子叔疑摆脱困境,孟子不顾年老体衰,长途颠簸之苦,亲赴子叔疑所宰之邑考察。这里南边是山丘,北边是涝洼,每当春旱,丘岭上的地种不上,出不齐,满地稀稀拉拉的弱苗,蝈蝈掉了牙似的。倘五六月持续干旱,那么,这占全县五分之四的土地就甭指望打粮食。或者春季雨水尚丰,到了夏季骄阳似火,旬日不雨之后,田中庄禾渐渐枯死,到了秋天也会颗粒不收。北边的平原土质肥沃素有“麦囤子”之称。但是,不仅这个县南部山丘的水全都从这里经过,而且来自邻县的几条大河也在这里汇聚入海,因而每当雨量多的年景,这里常常是一片汪洋,庄稼全都泡在黄水里,成了青蛙和鱼鳖的欢乐世界,哪里还会再有收获。
孟子通过考察发现,该邑的南部山区,土质较一般山地为肥,两山间的峡谷形成了许多小小的盆地,只要有了充足的水源,这里便会变成盛产五谷的良田。
一天,子叔疑与同学们搀扶着夫子攀登该县的最高峰,走走停停,歇歇喘喘,甚是艰难。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哪里受得了这个罪,吃得了这个苦。弟子们都在为夫子的安危担忧,多次劝夫子在此止步,但夫子却执意不肯。他回过身来,用拐杖指指盘山羊肠小路,风趣而意味深长地说:“诸位请看,路再艰难,吾等不是也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了吗?”他拄着拐杖喘息了片刻,毅然转身而上,并下命令似的说:“走,登高方能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