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孔子在卫国住在卫灵所宠幸的宦官痈疽家里,在齐国,也住在宦官瘠环家里。万章对此颇为怀疑,请教孟子这是否事实。
孟子否定说,这不是事实,而是好事之徒捏造出来的。
孔子在卫国,住在颜雠(chóu)由家中。弥子瑕之妻与子路之妻是同胞姊妹。弥子瑕对子路说:“孔子居于我家,卫之卿相垂手可得也。”子路把这话告诉了孔子。孔子说:“一切皆由命定。”孔子依礼法而进退,能否得到官位,皆由命定。若孔子居于宦官痈疽与瘠环家中,便是无视礼义与命运了。孔子在鲁、卫不得意,又遇宋之司马桓(tuí)欲拦截而杀之,只好微服而过宋。这时候,孔子正处于极困难的境地,便居于司城贞子家中,做了陈侯周的臣子。观察在朝之臣,看其所招待的客人;观察外来之臣,看其所寄居的主人。孔子若真以痈疽、瘠环为主人,还怎么能算“孔子”呢?
有人说,百里奚以五张羊皮之价将自己卖给秦国养牲畜的人,替人家养牛,以此来干求秦穆公。万章问孟子:“此言可信否?”
孟子同样否定了这种说法,认为这是好事之徒编造出来的瞎话。
百里奚是虞国人。晋人用垂棘所产的美玉和屈地所产的良马向虞国借路,以攻打虢(guó)国。当时虞国的大臣宫之奇谏阻虞公,劝他不要答应;百里奚却不去劝阻。他知道虞公是不可劝阻的,因而离虞赴秦,这时年已七十。他竟不知道以饲牛之法干求穆公乃恶浊之举,能说是聪明吗?但他预知虞公不可谏而不谏,能说是不聪明吗?知虞公之将亡而先离去,不可谓不智也。当他在秦国被推举出来的时候,知穆公是大有为之君而相之,能说是不聪明吗?相秦而使穆公显于天下,传于后代,非贤者而能够如此吗?卖掉自己来成全其君,乡里之洁身自爱者都不肯干,反说贤者肯干吗?
万章向孟子请教交友之道。孟子说,不依仗自己年纪大,不依仗自己地位高,不依仗自己兄弟的富贵。交友,交其高尚品德,心目中不可存任何有所依仗的观念。孟献子富为百乘之家,他有乐正裘、牧仲等五位朋友,献子与之相交,不知自己富为百乘大夫。五位朋友若心中存有献子为阔大夫的观念,也就不会与之交友了。不仅百乘之大夫如此,小国之君亦有好友。费惠公说:“我对于子思,则以之为师;我对于颜班,则以之为友;至于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纵使大国之君,亦无不交友。晋平公之对于唐亥,唐亥令其入则入,令其坐则坐,令其食则食。哪怕是糙米菜汤,亦未曾不饱,因为这是唐亥之命,不敢不饱。不同他一起共官位,不同他一起治理政事,不同他一起享受俸禄,这只是一般知识分子尊敬贤者的态度,而不是王公尊贤所应有的态度。舜谒见尧,尧请他这位女婿住在另一处宫邸中,宴请之;舜有时也做东道,互为客人和主人,这是居天子高位与普通百姓交友的范例。位卑者敬位高者,叫做尊重贵人;位高者尊位卑者,叫做尊敬贤人。尊贵与敬贤,道理相同。
钢铁制造的机器也需要随时检修,定期保养,总那样昼夜不停地转动,逐渐磨损,终有一天是要报废的,更何况是人呢?孟子因劳成疾病倒了,开始是季肋部隐隐作疼,周身发低烧;继而是疼痛加剧,热度增高,饮食受阻,日渐消瘦。孟子的病情在急剧恶化,亲属和弟子们都在忙着料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