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人做了君主,便能够以仁正己施众,受到臣民们的拥戴。汤以德行仁,民尊之为“圣贤之君”;文王视民如伤,民称之为“仁德之王”。仁君在位,便会出现太平盛世,社会便会长治久安,人民便会安居乐业。人民之所以祖述尧舜,讴歌禹汤,宪章文武,就是因为他们有仁德,施仁政,行王道,具有卓越的治理天下的才能。
治理国家,既要有明君,又要有贤臣,明君有贤臣辅佐,便会国强民安。所谓贤臣,就是坚持行仁,以仁事君。例如,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人民育。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不合道义的事,纵使以天下财富为其俸禄,他也不屑回顾;纵使有四千匹骏骥系于眼前,他瞥也不瞥;倘不合道义,他粒米不肯与人,草芥不肯取诸人。周公欲兼学夏、商、周三代之王,以实践禹、汤、文、武之勋业,倘有不合当日情况者,仰面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即刻付诸实践;他兼并了夷狄,驱赶了猛兽,百姓方得以安宁。
志士仁人,天下之贤士也,他们既有远大的理想,又有坚定的意志和高尚的情操,他们既求仕以救世济民,又守道不贰,不丧志辱身。这些贤士乐其道而忘人之势,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们居天下之广居——仁,立天下之正位——礼,行天下之大道——义;得志,偕同百姓循此大路前进;不得志,独行其道,坚持其原则,富贵不能使之淫乱,贫贱不能使之移志,威武不能使之屈节。
圣君、贤臣和仁人志士,这些人才都需要通过教育来培养,来造就。总之,孟轲所欲从事的最初事业,是力挽狂澜,将人类失去的善性寻回来,培养“仁义礼智”的仁人君子,从而实现其“仁政”的政治理想。
听着孟轲这些颇似孔子而又不同于孔子的仁政思想、人才思想和教育思想,公孙玺仿佛又回到了青壮年时代,自己正指挥着千军万马,暴风骤雨般地席卷齐鲁大地,所向无敌,威震诸侯。他这样听着、回想着,面前叠印出许多五彩缤纷的镜头——东海上那轮喷薄而出的朝阳,在升腾,在滚动,把它那无限的光和热慷慨地抛撒于昊昊太空,莽莽大地;湛蓝的夜空,高挂着一弯新月,点缀着数颗明星,其色若银,其光如水,璀璨、晶莹;巍巍泰山上的迎宾松,探身招手郁葱葱,风霜雨雪傲筋骨,千年万载永年轻;滔滔东去的大河激浪,吞天噬日,摧枯拉朽,涤荡着一切污泥浊水;茫茫大海上的灯塔,光芒四射,给航行的船只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漫漫戈壁滩上的绿洲,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百鸟唱和,万兽追逐,这里是沙漠的未来和希望;皑皑巨峰上的雪莲,冰肌玉骨,傲寒而生,喷芳而笑……这一切令公孙玺眼花缭乱,如醉如痴,他将全力支持孟轲的事业,哪怕是倾家荡产。
告别了公孙玺之后,孟轲还用较长的时间拜访了卿大夫、缙绅、三老和社会贤达,广造舆论,争取多方面的支持,以便有雄厚的社会基础。孟轲所处的时代与孔子不同,私人办学已蔚然成风,告老还乡之官吏,宦海失意而辞官为民者,读了书而未能出仕者,鄙薄仕途而不愿为官者,纷纷收徒设教,筑坛讲学。这种私人办的学校,发展到后来便成了私塾。各私塾的招生对象、培养目标、教学内容与教学方法,自然各不相同。孟轲所欲办的这所学堂,并不与公学和其他私学争势,第一,它的招生范围不局限于地方,而且面向整个天下。第二,它“来者不拒”,不限于社会的上层,平民百姓的子弟亦可来拜师入学。第三,他招收的是具有相当学业基础的青年,而不是须进行启蒙教育的孩提。
在经过了充分的酝酿和舆论准备之后,一方面是由公孙玺出面,派专人筹建学堂。另一方面是孟轲将自己的人才思想、教育思想、教育方针、教育目的、招生原则和方法公诸于世,二者双管齐下。
经过一年零三个月的紧张施工,一所别致而小巧玲珑的学堂落成于因利渠畔,它背依山阜,山虽不高,但风景却秀丽,四季常青,象征着生活学习在这里的人朝气蓬勃,青春常在;面临因利渠,渠虽不深,但清澈的渠水滔滔汩汩,丁丁冬冬,常年奔流不息,标志着知识的源泉永不枯竭——这地点是孟轲选择的。校园内有堂——教室,内——学生的宿舍,教师的办公室兼宿舍在学生的堂与内之间,以方便教师对学生的管理,并与学生打成一片。教室瓦脊草顶,门大窗阔,以保证室内有充足的光线。除了堂和内之外,校园还建有做饭的厨房,进餐的食堂,运动之场,游艺之室,洗墨之池,曝书之台,可谓设施完善。校园的正东偏北有一角门,可通东院。东院有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是供日后藏书之用——这校园是孟轲设计的。后世有人在校园的西侧建了一处断机堂,于是这里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建筑群,这大约便是今日孟庙的远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