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总有这样一种人:虽然病入膏肓,但却讳疾忌医。
一时无所事事,孟子便集中讲学,走亲访友,接待来访者。
一天,孟子正在聚精会神地给弟子们讲“礼”,屋庐子匆匆自任①归来,他是专程来向老师请教“礼与食孰重”的。
有一个任国人问屋庐子:“礼与食孰重?”
屋庐子回答说:“礼重。”
任国人接着问:“娶妻与礼孰重?”
屋庐子回答说:“礼重。”
任国人反驳说:“以礼求食,则饥饿而死;不以礼求食,则得食而活命,难道必以礼求食而等死吗?行亲迎②之礼,则不得妻子;不行亲迎之礼,则得妻而生子,难道必行亲迎之礼而断子绝孙吗?”
屋庐子被问住了,不能回答,只好跑到邹国来请教老师。
孟子感到好笑,这有什么难回答的呢?倘不揣度地基的高低是否一致,而只比较其顶端,那么,一寸厚的木块置于高山之巅,比尖角高楼还高。我们说黄金重于羽毛,难道是指三钱黄金跟一大车羽毛相比吗?以食之重要方面与礼之细节相比,何止于食重要?以婚姻之重要方面与礼之细节相比,何止于婚姻重要?孟子让屋庐子回任国去答复那个提问的人:“折断兄之臂而夺其食,则得食;不折则不得食,难道会去折断吗?逾东邻之墙而去搂抱处女,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难道能去搂抱吗?”
屋庐子来邹,带来了任君之弟季任的厚礼。季任留守任国,代理国政,常听屋庐子赞颂孟子的贤德,便托屋庐子送礼物来与孟子结交,并邀请孟子在方便的时候到任去游览观光。孟子接受了季任的厚礼,不久便专程赴任,拜访季任。礼尚往来,孟子自然亦以厚礼答谢。孟子在任住数日,二人常彻夜畅谈,谈善性,谈尧舜之道,谈仁政,季任深感受益匪浅。但是在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上,季任并不与孟子完全一致,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与孟子辩论。看法不同,憋在心里难受,一天,季任趁孟子不在,问其弟子公都子道:“为何说义是内在之物呢?”
公都子回答说:“恭敬自我内心发出,故谓内在之物。”
“有本乡人较子之兄长一岁,则子敬谁?”
“恭敬余之长兄。”
“倘大家一起饮酒,则子先为谁斟酒?”
“先为本乡长者敬酒。”
“子之心敬长兄,却先向本乡长者敬酒,可见义毕竟为外在之物,非由内心发出也。”
公都子反问道:“先生恭敬叔父,还是恭敬弟弟呢?”
季任肯定地回答道;“自然是恭敬叔父!”
“那么,倘子之弟做了受祭之尸,则敬谁?”
“这倒是要恭敬弟弟。”
“为何又恭敬弟弟了呢?”
“因其处于受恭敬之位。”
公都子话锋陡转,又回到了答复季任的问题上来:“因本乡长者处于应先斟酒之位。平日之敬在于兄,临时之敬在于本乡长者。”
季任得意地笑了笑说:“如此说来,所恭敬的对象毕竟在外,非由内也。”
公都子犹似猛刺一枪地说道:“冬日喝热水,夏日饮凉水,难道饮食非人之本性,而是外在的吗?”
孟门弟子人人不凡,个个善辩。
在这期间,滕君之弟滕更,曹君之弟曹交,都曾来邹拜访过孟子,向孟子求教,并欲拜孟子为师,在孟子门下学习。正因为他们是国君之弟,出身贵族,便有一种骄傲感与自负感,一个个趾高气扬,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因此孟子虽耐心解答他们提出的问题,但却不肯收其为徒。
曹交问:“夫子言人皆可为尧舜,有此事吗?”
孟子回答说:“确有此事。”
曹交又问:“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身高九尺四寸,却只会吃饭,敢问夫子,弟子何为,方可为尧舜一样的人呢?”
孟子答道:“徐行后于长者谓之悌,疾行先于长者谓之不悌。徐行者,难道是人之所不能为吗?不肯为罢了。尧舜之道岂有他,孝悌而已。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所为,是为尧也。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所为,是桀而已矣。”
当他们表示“愿留而受业于门”的时候,孟子拒绝说:“道犹大路,并不难了解,只怕人不寻求而已。子归丽求之,处处皆有汝师。”
后来公都子曾问不收这些人为徒的原因,孟子解释说,凡依仗权势来拜师者,依仗贤能来拜师者,依仗年长来拜师者,依仗有勋劳来拜师者,依仗老交情来拜师者,均拒之于门外,一概不收。由此看来,孟子收徒也还是有条件的,并非“来者不拒”。
这一年的冬天,滕定公逝世了,太子对其师然友说:“春天在宋,深得孟子教诲,心中念念不忘。今日不幸父丧,请恩师辛苦赴邹,请教孟子,该如何办理父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