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他爷,你死得好惨啊,我们说好不分开的,你等我吧。”人们尚未弄清老人的用意,那奶奶便一头朝那石凳撞去,当即头裂身亡。
“爷爷、奶奶!”一家人连滚带爬扑向两位老人,伏尸大哭,此时黑子如同野兽,一头朝身边那个吴兵撞去,那吴兵一个踉跄,倒于地上。黑子狠命一脚踩上去,那吴兵被踩个半死,王孙雄一见,大叫:“反了、反了。”赶紧抽出插在老人胸口的那柄剑,向黑子背后心窝刺去,只听得“啊——”地一声,黑子扑倒在那吴兵身上。王孙雄抽剑,望着尚在痉挛的黑子,跃马背仰头大笑。
然而,他的笑声被凝固在脸上,一群蓬头赤脚、满脸黝黑的越民一步步向吴兵逼近,他们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他们手中有的高擎着青铜镰、有的手执青铜斧、有的握着扁担,心虚胆怯的吴兵见状不由自主地后退。
王孙雄大怒,喝道:
“烧炭佬,想聚众造反吗?”
为首一位汉子走出队伍,沉声道:
“造反又怎样?我是称山村的里正,叫诸发,你们杀人抢粮,就得偿命!”
王孙雄大笑道:
“偿命,连你们的勾践都是吴国的囚犯,杀几个烧炭的又何妨,本将爷连你也一起杀了!”王孙雄举剑欲砍。
“杀了这个狗东西!”诸发一声号令,越民们迅速包抄拢来,其动作之迅捷快得令吴兵难以捉摸。
王孙雄一看已被包围,怕吃眼前亏,急命军士后退,嘴里装强说:
“好,有种!原来你们还会布烧炭阵,等本将军召来大队人马,先踏平称山,然后将越国宗庙夷为平地。”
说罢,向北逃窜而去。
早有人将王孙雄在称山夺粮杀人的事通报越王。越王闻听称山村出事,黑子一家三口被杀,带着范蠡骑快马火速赶到了称山,及见到黑子家的石室外三具尸体,勾践滚下马背,跌跌撞撞过去,刚近石室,抱住黑子的尸体哀嚎痛哭道:
“小黑子,当初和你在田里劳作,你说你家都饿肚子,是孤听你言后,才教这称山恢复祖业,伐木烧炭以度生计,那时你多高兴,孤以为这下你家不会再饿肚子,谁知横祸天降,是孤无能,未能照拂好你,遂使你惨遭吴人杀害,都是孤之过啊……”转过身,又看到横陈地上的老人,勾践泪流满面地说:
“两位老人家,你们省下一点点粮食,用以祭禹,不料惨遭杀害。老者不得终老,均因国家弱小,任人宰割,如今那恶贼又怎善甘罢休,眼看大祸就要临头,宗庙社稷难以保全,孤成千古罪人……”
说罢,放声大哭。正哭得涕泪滂沱间,诸发走向勾践大声道:
“大王,有啥好哭的,两位老人并不怕死,黑子也是好样的,他也不怕死,我们称山人都不怕死!”
越王蓦地鹰目如电,直勾勾地望定诸发说:
“你不怕死?”
“我不怕死!”
“你们都不怕死?”
“我们都不怕死!”
称山男女老少的响亮回答令勾践怦然心动,勾践将目光扫视了一匝,对范蠡说:
“范蠡大夫,越民都不怕死就好了!”
范蠡跨前一步,大声道:
“大王,吴王北上会盟,所有粮秣叫越国供给,而越国百姓已山穷水尽,不缴粮也是死,缴粮也是死,有道是绝处可逢生,趁王孙雄还在越国,不如此时将他抓起来,然后进攻吴城,来个先下手为上!”
勾践似觉不妥,道:
“打仗难免流血,倒不如委屈孤一人,去吴国请罪吧。”
称山人一听,顿时哗然,诸发手一挥大家才静下来,诸发对勾践说:
“大王,范蠡大夫说得对,横竖是死,先下手为强,抓住王孙雄血祭死者然后进攻吴城,大王莫要犹豫了。”
勾践见诸发很有点号召力,问道:
“你是称山的里正?叫何名字?”
“是里正,叫诸发。”
“诸发,你是一条不怕死的好汉,称山人都不怕死。孤很欣慰。然而国中二十八邑的人是不是也像你一样,个个肯舍生忘死?”
勾践说罢,朝三具尸体拜了数拜道:“死者入土为安,黑子好好去吧,你的母亲和二个幼妹孤会照顾好的,你与你爷爷奶奶安息。”说罢命人将黑子等入殓安葬。
蓦地,有人一声尖叫,众人一看原来是黑子娘,此刻她突然如发疯一般,扶着尸体大哭道:
“不,不能下葬!黑子口眼未闭,大王若不发兵报仇,我这就死在你的面前!”
“你……”勾践望着跪在地上痛哭的黑子娘和一双幼儿,不由仰天长叹:“孤何尝不想报仇雪恨,难道孤甘愿为奴为仆,低声下气地乞求哀怜的嘛,孤是怕小小越国难抗强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