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道:“王室连同先王之墓北迁,此二城由鹿郢、不寿镇守,若成皓进辅之。迁徙的也是部分臣民,留下的仍在越地耕作备战。”
扶同见状,便奏上道:“大王英明之策已定,不知何时可诏告国民?”
勾践道:“传寡人谕,所有军士即日进山伐木,然后作成木筏,以备迁徙之用,并晓喻国中,国中十有其三之越民迁徙,凡愿随孤北上者可于里正处告之,不愿者不得相强。半载后择日北迁。”
至此,群臣在一片称颂中罢朝。
“客人来了,客人来了。”檐前的鹦鹉鼓翼欢叫起来,刚在拌嘴的文种和夫人便不再吵嚷,文种走向白玉床,文种小妾替文种脱下屐履,文种倏地钻入了棉被中。
“客人到,客人到。”鹦鹉在金丝笼中不停欢叫,文种夫人探头朝门外一看,撩开被头说:“别躺着装病了,是你的难兄难弟。”
“是计大夫,曳大夫?”
文种倒穿着履迎出去,曳庸一见文种便用青铜鸠杖笃着地面:
“气数,气数,越国的气数尽了。”
计倪紧跟在曳庸后面,看上去还平静,文种忙请两人坐下,急急地问:
“朝里出了什么事?”
“你问他!”曳庸指指计倪气喘喘地说。
“计大夫你说给我听听。”
“是这样的,”计倪声调有些激动:“今日早朝大王已晓谕全国,半年后率民北迁,还说要将先王的墓也一并迁去,事情就是这样的。”
原来文种一直称病不朝,消息都由曳庸、计倪转达,此时闻听勾践连允常墓都要迁去,嘘得大惊失声:
“不肖种种,不肖种种,连他父亲都不放过,那我等在他眼里简直是蚁蜉了……”文种恨恨地说。
“我是老了,这把老骨头看来要做他国异乡之怨魂了。”曳庸老泪纵横地说。
“怎么,非得人人去吗?”文种问计倪。
“大王已晓喻国中,百姓自愿报名,但不少于十户中三户,至于大臣,除皓进若成留越辅佐公子鹿郢、不寿外,余者一概随驾北上。”
“如此说来,果真连我也要去?”文种感到一股凉气直透骨髓。
“大概不会例外呢。”计倪轻叹一声说。文种颓然倒入榻中,此刻他头上直冒冷汗,脸孔刷白,倒真像一个萎顿的病人了。
曳庸见文种这种模样,便拖着哭腔说:“文……文种大夫,你一向足智多谋,我俩是来问计于你的,你怎么……”
“是啊,为今之计,大家想个办法,逃脱此灾。”计倪跟着说。
于是三人密谈了一阵,计倪与曳庸离去。
是夜,曳庸入宫哀告勾践,说自己行将就木,愿将遗骨留在越地。曳庸的哀告哭泣打动了勾践,勾践破例准其告老。
三天后,计倪失踪。有人说这天晚上计倪在龟山的怪游台上披发撑剑步罡踏斗仰观天文,大约丑时,又见他蓬头跣足,疯疯癫癫大笑着下台而去。
一天,越王正在大越子城的越王宫内与诸臣议及迁徙之事,忽报申包胥来到越国,越王一听,忙吩咐散去朝会,亲自出宫将这位楚国三朝元老迎进宫来。
申包胥一见勾践便用嘲弄口吻说:
“恭喜越王、贺喜越王。”
勾践听出了申包胥口气生硬,知道定是出现意外,不然这位耿直老臣不会不请自来,于是说道:
“老大人,勾践有何不周之处,望大人明言,小王虚心受教。”
“徐国会盟,大王当着诸侯之面说不想成霸,缘何出尔反尔?”
“老大人,这从哪里说起,勾践是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人吗?”
“话虽如此。可又为何托单定公去向周王游说呢?”
“游说?!”
“去讨封赐呀,封你个什么‘伯’,有了伯的头衔,这霸主之位就更名正言顺的了。我问你,你既想成霸,当时将这鸡血往嘴巴一涂就成了,何必煞费苦心,阴一套、阳一套的……”申包胥将那根由楚王亲自赐给他的龙头拐杖不停地笃着,那白花花的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看得出,他对越王深感失望。
此时的勾践倒反很冷静,他微笑着请申包胥坐下,说:
“骂得好,骂得痛快淋漓,不过,骂得却不对。小王并未去讨什么封赐,诚如老大人所说,若要封赐,在铜山那霸台上歃血便已称霸,那么,当时都不肯如此做,还会有后来的讨封?”
“这——倒也有理呀。”申包胥捻弄着白胡须,心中的气已消了一半。
那么,不是勾践又是谁呢?申包胥侧头想了许久,才对勾践说,自己那天正在洛邑(今河南洛阳)晋见周王,见单定公在朝堂递交了越国的国书,周王命当朝宣读,书中大意是越王要求封赐为伯,并要求各国诸侯重新到越国会盟。周王当即准奏,封勾践为“东方之伯”,至于新的会盟日期则由单定公与各国联络后方可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