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宫人至埠口分两排站定,为首一人高叫:“越国使臣范蠡听诏!”
“小臣在。”范蠡匍匐于地。
“大王口谕:着两位越国美人更妆,前往国宾馆。”
范蠡起身谢恩。复登舟请西施、郑旦出舱。
只听得一声“美人出舱授仪——”顿时,这艘原来悄然无光的雕花绣船万盏齐明,花影缤纷。各色风灯如银光雪浪,与岸上宫灯上下争辉。人们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艘珠帘绣幔、桂楫兰桡的龙首凤尾舟!
丝竹声盈耳,骊环声铿锵,麝香飘处,珠帘一掀,两位素衣淡妆美女在美婢旋波、移光的扶持下姗姗出舱而来。红颜花貌,交相辉映,两人并立舟中,宛如刚刚出水的并蒂莲花。岸上人惊其美色齐声喝彩。
内侍登舟呈上青铜镜、香巾、绣帕、宫妆,旋波、移光接过,美人便入内更衣。复出来时,盛装浓抹的西施、郑旦更有一番风韵,直看得吴人眼花缭乱,如痴如狂,不多时便将一条姑苏河围得水泄不通。宫人好不容易才将两位美人扶上锦车,在范蠡的护送下直往国宾馆而去。
经宫人回报,吴王夫差对越国所献二女的美色,已有所闻。但耳听是虚,眼见为实,这一夜他在御床上辗转难眠,三更时他再次传谕,命范蠡在五更前将美人送到长乐宫外候旨。
吴王的长乐宫金碧辉煌。高大的直棂窗垂挂着五彩云锦帷幔,殿中有几个汉白玉墩台,上面放置熏炉、铜鼎之类的器具。庭内青烟袅袅,满殿异香扑鼻。
这天也像往常一样,五更前,两班文武早早聚集在偏殿。
金钟响,御香引。在打着龙旌凤斐、雉羽宫扇的内侍、宫嫔簇拥下,吴王夫差笃悠悠地从后宫转出。只见他缁冠红缨,赭黄袍以玉带系身,无忧履下步伐稳健。这吴王生得昂藏英伟,一表人材。他鼻正口方,唇红齿白,两道剑眉下的两枚眸子令朗星无光,一股勃勃英气在眉宇间隐隐透出。只因他仪表非凡,更兼他自小敦于礼义,信以爱人,弱冠之年经伍子胥推荐立为太子。
气宇轩昂的夫差登上御阶入座。当下伯嚭旋即出班奏道:“臣启奏大王,越使范蠡求见。”
“哦,越使乃吴贵宾,快快宣上殿来。”
范蠡听到宣召,连忙整整衣冠登上玉阶,叩首道:“寡君感大王再生之恩德,不能亲率妻妾服侍大王,现遍搜境内,得妙歌善舞者两人,谨使小臣范蠡敬献大王,大王若不嫌二女姿容鄙陋,乞望纳于后庭,以供箕帚之用。”
夫差赐范蠡于一块玄席上坐定后,急急地说:“越献二女,此乃勾践尽忠于吴国之佐证,快快宣二女上殿。”
宫车辚辚。片刻工夫,饰以珠罗的凤尾香车缓缓而来。绣花帷帘撩开,旋波、移光扶两位美人出来。
当登上白玉阶时,郑旦的心犹同小鹿怦怦碰撞起来。自己这般如花似玉的冰洁女子,为赴国难,才落到豺狼手中。此时,她脑中不时闪现出想象中的夫差那可憎可怖的形象:铜铃般的眼睛,扫巴眉毛,络腮胡子,大腹便便……忽然她被人一拽,猛可抬头,发现自己已行至御案前,而西施已盈盈下拜。她不及暇顾,赶紧自报姓氏山呼万岁。
御座上的人开口道:“美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必拘礼,快快起来。”
其声清朗温和,郑旦不觉遁声观望,这一抬头各自大惊。夫差并非郑旦想象中之人物,非但不丑反倒是个美男子。而夫差未想到越王所献美女竟如此美貌。他见过不少美女,可与眼前这一对相比,简直成了粪土。他怀疑眼前这对绝代双娇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姬。夫差一时失态,如醉如痴地呆立着。
此刻在朝堂的群臣宛如泥塑木雕,他们也被美色深深地吸引。
这时的伯嚭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这样两名绝色美女竟全归夫差所有,如果昨晚他作为条件留一个给自己享用,范蠡也不敢不答应。悔只悔昨晚自己没有随范蠡到舟中去亲探一番。他张大嘴巴目不转睛盯着这对美人,那目光直欲穿透美人的罗衣唉!
这时,夫差已快步走下御阶,他左手扶起柔若无骨的西施,右手扶起娇若春花的郑旦,然后春风满面地对范蠡说:“孤王对越国两位美人一见生爱。请大夫转告越王,就说两位美人同封为娘娘。西施居姑苏台,郑旦居吴宫遣香殿。两位美人从此将长伴寡人,共效于飞之乐。”
刚要宣布退朝,忽然殿外传来“且慢——”一声,恰似半空中一声霹雳,惊得夫差脚下如同打钉。
随着一阵坚实的脚步声,银髯飘胸、白发皓皓,手执象笏的伍子胥大步流星奔上殿来。见过吴王后,伍子胥上谏道:“大王,恕老臣直言,范蠡献美,居心叵测。美女乃不祥之物,大王宜退回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