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此言差矣,美女何为不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大王!”伍子胥截口道:“夏亡乃妹喜之故;商亡乃妲己之故;西周亡乃褒姒之故。大王若执迷不悟,吴亡也不远矣!”
“哎,伍相国言重了。”在旁的伯嚭插言道:“大王正方富之年,有几个美女相伴又何足为怪,可不像你伍相国年迈力衰。”
“你——!”伍子胥气得须发皆张,手中朝笏直向伯嚭劈去。
“大王救命啊,相国打人!”伯嚭一直逃到夫差身后,众大臣纷纷上前劝解,朝堂一时大乱。
“好了,好了,寡人除这两位美人之外,再不另选,相国就允许这一次吧。”夫差说罢,朝伍子胥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
“竖子不可教,竖子不可教!”伍子胥跌足长叹。
“相国出使齐国,鞍马劳顿,回府歇息去吧。退朝!”夫差说罢径自入内而去。
是夜,遣香殿内红烛高烧,鲛绡帐外珠帘沉沉。白天范蠡走前,告诉夫差西施正犯病,心口痛,夫差便把西施送姑苏台碧霄宫去休养诊治。当晚夫差留宿遣香殿,对郑旦百般温存,体贴万分。郑旦强颜欢笑,曲意逢迎。当夫差呼呼进入梦乡时,郑旦却是百感交集。她与西施在会稽土城习艺三年,目的是接近夫差讨他的喜欢媚惑他,现在他就在身边,他喜欢她,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但是自己并不喜欢他。然而为达到目的,自己必须将这出假凤虚凰的戏演下去,她感到浑身不自在,但想到自己能在国难深重中为国出一点力,她又感到欣慰,渐渐地她进入了梦乡,梦中她骑着一匹快马飞奔着,一路上都是吴兵丢弃的断戟破甲,仿佛间她来到了浣纱江畔,越王夫妇在欢迎她和西施归来……
谁知好梦在四更天惊散。一个粗大的嗓门吓了郑旦一跳,那人在殿门外高叫:“夫差,你忘了越王杀乃父之仇了吗?”夫差闻言一跃而起,匆匆梳洗穿戴后上殿而去,撇下郑旦在龙床上独自嘀咕,何人这般大胆!
如此三日,郑旦生奇,她向宫婢打听此事。宫婢告诉她这是先王薨后夫差作的规矩,用来提醒自己不忘杀父之仇。郑旦听了心里一愣,脸上莞尔一笑。
这一晚郑旦先自醒来,借着烛光她勾着夫差的脖子娇滴滴地说:“大王,你醒醒,臣妾有话哩。”
“美人何事?”夫差睡意朦胧。
“四更天正好睡,可天天被殿门外那人吵醒,早知道宫里有这般规矩,还是不来的好,大王还是送臣妾回去吧。”
一听说郑旦要回去,夫差睡意顿消。他搂住郑旦的双肩说:“寡人怎舍得你走,美人受惊,孤心不安,从今起就叫他别来打搅就是了。”
自此,阖阊薨后所立的宫规就此废去。伍子胥虽苦谏过,但夫差不听。
从姑苏台鸟瞰太湖及洞庭,两山滴翠、碧波翻滚,人如置身在白银世界中。这是个人迹不逢、飞尘罕至的神仙宝地,夫差将西施安顿此间,可见他对西施另有一番爱怜之情了。
西施患病期间,夫差不食其言,常常策马去姑苏台探望,一应汤药总要亲手调烹亲口尝过方喂入她口中,其宠爱之情甚为特殊。
不久,西施病愈,吴王常留在碧霄宫中宿歇。夫差也常召郑旦到姑苏台游乐,这时姐妹见面就特别开心。
这一年的七夕,天气十分炎热,但姑苏台上却月朗风清,悠扬的乐曲伴着清脆的钟磬声回荡在夜空上。面对着碧波万顷的太湖,听罢西施如莺婉鸣的歌喉,忽然,夫差笑道:“二位美人常给寡人舞文舞,今晚郑美人舞上一曲武舞如何?”
“这……”郑旦略一怔,不由沉吟。
“怎么,美人不肯赏脸?”
“大王说哪里话来,臣妾是怕舞不好,倒叫大王见笑了。”郑旦微笑着推诿。
“哎,好与不好,寡人自有评定,美人只管舞来。”说着,夫差解下了所佩的属镂剑递了过去。
“如此臣妾献丑了。”
月光下,郑旦亮剑。一队身着戎装手执斧、盾、戟、矛兵器的军士登场伴舞。夫差接过一支洞箫,先叫开了音,霎时磬、钟、篪急剧地响起来,似催春之急雨,如奔腾之江水,当百音齐奏之声在鼙鼓声指挥下飞越长空声震霄汉时,郑旦亮开歌喉边舞剑边唱道: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
我客戾止,亦有斯容。
在彼无恶,在此无。
庶几夙夜,以永终誉。
月色迷离中,只见郑旦腾挪跌宕,足无虚步,剑随形转,变化自如。忽如蛟龙出水,亮出寒光一片,忽如犀牛望月,生出剑花朵朵。郑旦胸高而腰细,体娇而貌美,此时她未着戎装仍是一身轻罗,刚刚一个“白蛇吐信”直刺于下,忽而一个“怀抱玉兔”飞身仰冲于上,这时飞转的轻罗在空中飘扬起来,如孔雀开屏,如扇面展开。而此时的郑旦自己已沉浸在舞曲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