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继续走着,还在黑夜里。
那位夫人显然是何耶伊夫先生的妻子,我忽然想,我的母亲是否也象她这么美丽;然而,脑子里忽来一阵裂痛,象那段记忆被人撕断了,一但思维的神经电流企图触碰那个区域,那些断了的纤维似的神经线就爆炸出要命的痛感。
我捧住脑袋,晃了晃,又用力按住太阳穴,冰冷的手套刺激得自己抽了几口冷气。这种痛切感觉没来得及延续,身后那几间房子里突然传来的惊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的尖锐及令人惶恐。我转过身子,这充满惊恐的叫声正是那位夫人发出来的,我可以记她的声音;而且听上去,这样的叫声并非仅是丢失了物件或踩到老鼠那么简单。
很快有人敲响了钟声。虽然挂在待客房门前的这口钟不大,但在这样的夜里、如此空旷的地方,它足以响彻周围,并震落近处那些积在松针上的软雪。
脚步声繁杂起来,一些人影慌乱着向那几间还算洁净的房间奔去,我也忙跑向那里,虽然我的腿有问题,但跑起来并不比其他人慢。
夫人昏倒在何耶伊夫先生怀里,何耶伊夫先生则悲痛欲绝,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挂有两行泪水,室内的温度虽然没冷到令它们凝结,但也陷不入那些皱纹里,它们很明显的摆在那里,摆在白天威风八面的何耶伊夫先生脸上。
房间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连同委员随员在内目前在教堂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到达。
卧室的门关着,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利肃罗基虽然比我晚到了一点,但他显然是尼格拉主教信任的人,尼格拉与他耳语一番后,他便跑出去,回来时悄悄告诉我,他刚刚给镇上的警局打了电话,何耶伊夫先生的女儿布依尔娜在卧室里被杀了。
墙上的挂钟摆动着手臂,它既不毛躁也不懈怠,到点的时候它准时的提醒房间里的人,可现在它显得让人心烦,何耶伊夫先生亲自又打了一次电话,警察局值班人回话说人已经派出来了,可到现在还是没见影子,从镇上到大教堂,开车的话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可挂钟显示已经离第一次报警超过两个小时了。
也许是因为等久了无聊,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开着的电视机上,上面正在播放世界新闻,远在东南亚岛国的T城,准备在繁华城区的另一边,建立一座潮汐发电厂,专家们通过各种考察论证,发现该处非常适合开发这样的电厂,预计将建为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装机容量为9500万千瓦的发电厂,这将取代T城原来的风力发电设想,建成后几乎可以满足岛国全国的用电需要。
何耶伊夫先生愈加烦躁,他用火红的眼睛望了望房间里的人,走过去一脚踢在电视机上,可怜的电视翻了一个身,在一片电芒中退休。
我坐在木地板上,没有一个人被获准离开房子,事实上也没有人会离开。我想,假如凶手是外面的人,杀人后他一定立刻潜走;假如不是,那么这房子里的人全都有嫌疑,警察一来就能取到脚印或者指纹,要找出谁是凶手也不是太难。
我突然咋了一声,假如凶手在这房间里,他又不怕警察取证,说明他有信心没有留下脚印,至于指纹,他不一定回脱去手套,假如脚印及指纹都无法取证,那么此处所有人中最有嫌疑的恐怕就是我了,因为我曾为了某次重要行动洗去了自己的指纹。可惜现在我无法进入卧室,不知道那女孩多大年纪,究竟是怎么死的,现场如何。我想,就算凶手再小心,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以我的经验一定可以寻出线索,但那些闻讯而来的小镇警官是否够细心却很让我怀疑。
利肃罗基给每个客人都泡了一杯果浆咖啡,我有幸也获得了一杯,冰冷而带有果汁味道的咖啡很快就被喝光,我贪婪地舔了舔杯底,卷到了苦涩的咖啡渣子。对方才的想法我并没有太过担心,即便警察们真抓了我,我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甚至不需要动用组织上的关系。退一万步说,这镇上还没有任何一座建筑物能关得住我。
何耶伊夫先生的眼光并没有停留在他夫人身上,他当然更非在欣赏身前那尊锡造舞蹈家像;作为一名地区杜马的委员,他希望自己能在大众面前控制好情绪,但事情关系到他最关爱的女儿,那些修养便丢远了去,也许踢灭了电视机使他的愤怒情绪受到部分宣泄,他终于归返悲伤。他的悲伤和愤怒被搅拌在一起,他的女儿竟是被奸杀的,天主啊!可爱的布依尔娜才十六岁啊!究竟是哪个该死的畜生害了她呀!他在心里发了誓,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