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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首战扬威

半柱香的时间转瞬而过,蒙古骑兵先头已登上山顶,当先一探子骑兵在适才高智耀站立之处突然停下,望着前方唯一通往山下的路口处,一时驻马不前,他身后众兵士因受阻也勒马停下来。

片刻后,一身着帅袍铠甲的将领策马而出,马鞭遥指那探子,厉声道:“哈克思,为何突然停下,要是耽误了进攻利州的时机,你担待的起么?”那探子一脸无辜,闻言慌忙下马,来到将领的马前,跪下道:“元帅勿怒,请看前方。”

帅袍青年顺着哈克思的指方瞧去,百步外的下山口处,一人衣着青衫,倚石而卧,和衣向里,不见面容。再四下一望,却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于是怒道:“你敢耍本元帅?”说着一拍腰间宝剑,又道:“此剑名为摧岳,已斩三千九百九十四人,难道你想成为第三千九百九十五个亡魂吗?还不去把他给我赶走。”哈克思心头一惊,素知此元帅向来以杀伐闻名,蒙古征战数久,三千多人死于剑下倒也不是虚言,情急间打个寒战,起身道:“元帅息怒,小的……小的这就前去开路。”行过礼后翻身上马,朝那青衣人走去。

马蹄声得得,踢起路上乱石纷飞,距离青衣人十余步处,哈克思勒马停下,因为路口狭窄,两侧巨石环绕,下山路口只能容一人通过,此时又被那人所挡,哈克思平时胆大如虎,今天却不知怎的,面对那青衣人的背影哆嗦不停,半分霸气也提不起来,隐隐感觉对方身上散发的浩然正气压得他喘不过气,连动动指头都有些困难,心中又惊又怕。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那元帅的喝声:“哈克思,快将那人扫开,否则,你和他都要成为摧岳剑下的亡魂。”

哈克思一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般,从腰间抽出一把三尺来长的弯月马刀,催马向前行去,未走几步,已是大汗淋漓。身后众军见他怕成那样,齐齐大笑起来,哨声不断,嘲讽连连,要知这对蒙古骑兵是从万千骑士中精选而出,无论骑术还是马上功夫,无一不是上上之流,从无像哈克思这般怕死之人,就连那元帅也对他更加瞧不起,心中恨意涌上,脸色逐渐阴沉,八字眉倒竖,无比狰狞吓人。哈克思骑虎难下,暗自一咬牙,道:“蒙古大军西路元帅在此,那个毛贼敢拦路,还不速速退开。”连喊三遍,对方却恍如未闻,依旧和衣而卧,动也不动。身后众骑兵笑声更盛,哈克思怒气上涌,纵马挥刀,俯身朝青衣人突出的肩头砍去,眼看马刀将要加身,青衣人睡姿忽的一变,由和衣向里变为素面朝上,肩头也一平,恰恰躲过哈克思凌厉的一刀。哈克思一刀走空,见对方露出面容,却是一副英俊孔武之相,不由得心衿动摇,回马挺刀,这次却是由对方腰间横划而过,眼见青衣人就要肠穿肚烂血溅当场,不料眼前一花,目标凭空消失,紧接着刀身一沉,哈克思这下可吓得够呛,原来自己的马刀被对方二指夹住,任他使出吃奶的劲也难以拔动分毫。那青衣人从马前现出身影,面带一丝笑容,轻轻弹去身上的灰尘,眼望一干人等,不见半分惧意。

正在众人傻眼之际,蒙古骑兵中一蒙面人驱马赶到元帅身侧,用蒙语低声几句,那元帅双目一瞠,面上一丝惊异闪过,继而唤出数十名骑兵,叽哩哇啦一番命令后,那些受命的骑兵个个摘箭挽弓,目标指向青衣人。

这时,青衣人松开两指,哈克思死里逃生,退回蒙古军队中,忽觉裆下一阵冰冷,用手摸时恶臭难闻,敢情是刚刚从虎口脱身竟然吓出屎尿来了。青衣人嘴角笑容不改,抬手一指众人簇拥的元帅,道:“想必你就是蒙古万人推崇的‘常胜将军,无敌元帅’阔瑞了?”

那元帅脸色一沉,还未开口却听手下一亲信已先喝道:“大胆,元帅名讳可是你能直呼的?”青衣人仰天大笑,声音雄浑沉厚,惊得战马连退数步不止,众骑兵差点勒束不住,笑毕才道:“我自出世以来,从不知怕为何物,就连皇帝也对我礼让三分,何况尔等区区跳梁之辈。我问你,你可叫阔瑞?”那元帅被他声威所迫,只得承认道:“不错,本元帅正是阔瑞。阁下拦我去路伤我兵士,是何用意?如不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休怪本元帅手中的摧岳无礼。”“哦?鞑子也会试剑啊,奇怪啊奇怪,也从未听说鞑子还讲道理。”青衣人笑道,“霸气十足,不愧为统军之将,难怪连曹友闻也败于你手。我是大宋子民,为何拦你不说你也知晓,至于伤你兵士之说,未免欠妥,如我真的动手,他还能活着回去吗?”“你——你是宋人吗?”阔瑞笑道,“本元帅赏曹友闻全尸,已是万分瞧得起他,自南征攻宋以来,就他还配做我的对手,其余尽是些乌合鸟官,不足一哂。”青衣人脸色陡然一变,目光犀利,直逼阔瑞心底,道:“你怎知我是不是宋人?如今贼寇横行,站在大宋土地上的除了百姓就是鞑子,我与尔等不是一路,自然就是宋民,这点还需要怀疑吗?”阔瑞面色不改,道:“我当先生是个聪明之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以先生之惊世才华,委屈作为一名宋民,实在让我料想不及。”青衣人足下往前一步,逼道:“你是如何看穿我身份的?我与你可并不相识。”“高先生大名,本皇子未南征时已久仰。”阔瑞笑道,“先生祖孙二人将西夏国治理得政清民安,是以提起您的大名,莫不和我朝的耶律楚材大人相提并论啊。”

青衣人正是高智耀,只听他淡淡地道:“阁下过誉了,论起治国安邦之道,我连祖父的十之一二也及不上。”阔瑞笑道:“西夏国右丞相高良惠的名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生既是高丞相之孙,亦是西夏进士,才华横溢可远追孔孟,怎可如此妄自菲薄?西夏既亡,先生能逃得一难实为不易,在大宋寄人篱下多年,却未见有一番作为,岂不空负一身所学?我阔瑞虽不是什么张良孔明,但与你却是英雄惜英雄,我麾下大将如云,如再得先生相助,他日蒙古大汗之位定非我莫属,届时再借兵与你兴复西夏,也未尝是什么难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高智耀冷冷道:“西夏与你们蒙古人之间的仇恨,大到无以复加,皇上、祖父都亡于成吉思汗之手,我恨不能将你们剥其皮拆其骨,你以为我还会替仇人卖命吗?”阔瑞笑道:“先生此言差矣,欲要统一天下,必先取弱国后谋强国,我蒙古只是比大宋、金国抢先一步而已,西夏国弹丸之地,终究是众矢之的,迟早免不了走向灭亡,弱肉强食的道理先生不会不知吧。”高智耀冷哼一声,道:“我西夏人安居乐业,从未想过要称霸天下,这一切不过是你们的借口罢了。我高智耀十年前就发誓要穷毕生之力,将你们蒙古人赶回大漠,报这国破家亡之仇,今时今日,我们不妨来个了断,先用你皇子的鲜血来祭奠万千罹难的百姓,为大宋换来一时的平静。”阔瑞目视高智耀,叹气道:“先生何苦如此,以你一人之力灭我蒙古,未免将蒙古看得太轻将自身看得太重了,如今的局势不想而知,不出数年,大宋必亡,到时候树倒猢狲散,谁还会来庇护你?”高智耀怒道:“贼子住口!他日胜败,还是未知之数,旁人的祸福我无心测度,就阁下而言,日后恐不得善终,我劝你还是早早停下杀戮之手,退回大漠守住一块三尺见方的土坑才是,免得到时候暴尸荒野,连个埋骨之所都没有。”这话歹毒无比,任阔瑞再是求贤若渴,听了这话也是火冒三丈怒发冲天,只听他面红气粗道:“本元帅好心劝你,你却如此不识抬举,纵使你本领再强,也难以抵挡我的几十万大军。高智耀,我得不到你,也不许旁人得到你。”

高智耀气势一涨,露出少有的王者霸气,连阔瑞也压了下去,只听他道:“如此甚好,省得我浪费口舌。今日我就以一人之力,会会你的几十万大军,让你知道什么叫‘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阔瑞一愣,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那蒙面人凑过来一阵低语,大概是在解释“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典故。这时,高智耀心生一凛,紧紧注视着那蒙面人,心中暗道:“此人深藏不漏,阔瑞向来自负,却肯听他摆布,料想身份不凡,恐怕动起手来他才是劲敌。”一念想毕,不由得对他提高防备。

阔瑞冷笑不语,右手一挥,身侧冲出两队骑兵,约有四十来人,个个虎背熊腰,弯刀离鞘,一看便知是从战争中磨练出来的高手,他们策马行出几步后一分为二,成燕翼之势从两翼分开包围住高智耀,将他牢牢栓在中心。这队骑兵并未立刻出手,想必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举击中,而是以高智耀为轴,慢慢转动起来,速度渐渐加快,战马长嘶,伴着刀身闪着的寒光,一股肃杀之气涌起。

战火一触即发,但是高智耀是何许人也,岂会惧怕这种小小的场面,只见他一摆衣襟,从容不迫的气度一览无余,紧接着矮身三分,足踏奇步,右手护胸,左手外开,攻而不攻,却是不守而守,从外而视,竟无一丝破绽可寻。蒙面人一见高智耀的起手式,眼中若有光芒闪过,在阔瑞耳边一阵低语,两人都是惧怕非常,忧心忡忡地望着即将爆发的局面。

这队骑兵绕着高智耀连转数周,被对方的守势所迫,竟然无一丝下手的机会,就那几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将高智耀完美的包裹起来,外人很难再靠近半步。蒙面人一直眉头紧锁,审时度势许久,这才开口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这番命令自是用蒙语道出,高智耀不明所以,只是见围攻的蒙古骑兵队形一变,从中冲出五骑以圆阵围住他,其他诸人也是三五成群人数不等的分成数队,环于圆阵以外,却是成四方阵形,高智耀心中暗暗奇怪。这时,又听蒙面人道:“右旋为四,左旋为八,内外交旋为一十六。”骑兵队形闻令再变,重新绕着高智耀内外异向转动起来,内圆左旋,则外方右旋,反之内圆右旋,则外方左旋,不紧不慢,内外两层牢牢缠住处于中心的高智耀。

高智耀审察片刻,笑赞道:“好阵法,好一个以守克守,佩服,佩服。”原来,高智耀本打算以一个守势引诱蒙古骑兵先行出手,然后再观其弱处,后发先至出手,不用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对方,谁料想,此计被蒙面人识破,他以一个奇怪阵法牵制住高智耀,使其无心他顾,这样,蒙古骑兵就转劣势为优势,以胸有成竹的守势来克制高智耀的不守而守,这下谁也不敢先行出手,胜负也就不能一战而定了。

那蒙面人接口笑道:“能得先生厚赞,实是鄙人三生修来的福气。如果先生能猜到此阵法的名称,鄙人就由衷的佩服。”“谬赞两句,阁下就能顺着竿往上爬,果真了得,哈哈……佩服佩服。”高智耀道,“区区九筹阵法,有何献世之处,也敢拿来炫耀,真是恬不知耻。”蒙面人不以为意,道:“先生既能猜出,不知能破否?还请赐教一二。”“既知阵名,破阵亦不在话下。”高智耀冷笑道,“阁下深藏不漏,居然会此阵法,必定是位高人,但却不敢以真面目视人,可见你名君子实乃小人也,今日我就指点你一二,请看仔细了。”

高智耀大袖一展,双掌自袖里伸出,连连翻转,掌间内劲氤氲,散发出淡黄色沙尘般的微光,只一会儿,已将他周身裹紧。而蒙面人也大喝道:“攻。”内阵五骑得令,挥刀纵劈而下,身下的坐骑依然不停的奔走,而外阵更见威力,众骑兵马尾相对,刀刃环于四周,依旧成方阵旋转,乍一看,直如九朵花蕾初出绽放,动作美妙至极,却是暗藏凶猛,挡者不死就亡,俨然成了一个刀阵。

高智耀不为所动,见五把刀凌厉劈来,前后左右无一处不处于危险之中,进退闪躲已是不及,在这万分危机关头,却见他拧身一转,旋风般跃起数尺,双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击出,伴着雷鸣般的喝声道:“腾龙式。”啪啪啪五掌击出,掌掌皆拍在五骑手中的刀身上,那五人虎口顿时一麻,堪堪拿捏不住,身下的骏马也是晃了数晃,掌劲之大,可见雄厚。五骑收刀,高智耀得了空隙,落在地上,暗道:“好厉害的身手,接我三层功力还能不脱兵刃,不愧为蒙古骑兵,不知山下阵势布置完没有,我当速战速决,否则今天定难以脱身,一个小小的九畴阵尚且厉害如此,不知那蒙面人是何方高人,我只有一步步探清他的虚实了。”这时,蒙面人的笑声打断他的思绪,接着又听道:“先生的擒龙十二式果然名不虚传,当年在西夏国比武大会上艺压群雄,那是何等的威风神气,今日有幸再睹绝技,大有物是人非之感。唉!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高智耀信手身后,冷冷道:“莫非十年前比武大会上有你不成?阁下到底是谁,为何对我的事如此了解?”“不急,不急。”蒙面人道,“我料到先生对我的身份必定感兴趣,只需你过得眼前一关,咱们再续旧不迟。”说完声音一提,又喝道:“退。”五骑闻言后退数步,外围的方阵却是插空抢进,缩小范围,紧紧簇拥向里,刀刃接踵,像石碾一般攻向高智耀。起步、拧身、出掌三招一气呵成,淡黄色的光晕随双掌的引导,幻化成一条巨龙,环绕高智耀周身数匝,又是一声大喝弥漫山顶:“沉龙式。”龙吟不绝,刮风带石,高智耀引龙外攻,目标却是龙畴阵中力量最弱的那一人一骑,这一式,蕴含他周身的十层功力,纵是磐石也能一劈为二,何况是血肉之躯遇上,随后,一声惨叫和一声马嘶从山崖下传来,那骑兵竟是被一掌生生震飞出去,跌得尸骨无存。

这一式杀鸡儆猴,余下阵中诸人心惊胆寒,没敢再动。高智耀收掌挺立,傲声道:“如何?这阵势少了一人,可算破了?”蒙面人动容道:“错了错了,所谓破者,无非是以智取或力敌来战胜对手,两者中智取为上,力敌为下,而先生却以力敌枉称战胜,不觉得与莽夫无异么?再者而言,先生以一招破阵一角,并未影响全局,所以不能算破。”高智耀嗤之以鼻,道:“非也,善战者,不分手段,不度强弱,只是观其时机,势如廓弩,节如发机,每击必中。依你所言,我再破一次,你且睁大眼睛看好。” 蒙面人不容他先行下手,先一步喝道:“分,合。”众骑兵得令整队变阵,将阵尾漏洞补齐,九畴阵又运转起来,分上中下前后左右攻击,因为各处力量不等,旋转后更是以强补弱,弱而变强,整个阵法到现在才发挥到极致。一轮攻击后,高智耀闪躲腾挪数次,全凭轻身功夫才避开杀招,九畴阵时进时退,时开时阖,高智耀身处阵中,只得亦步亦趋,随其变化而变化,有利攻势全被对方掌握,一时间他也是频频遇险,迭遇奇招。

正巧这时,一阵哨音自山下传来,众蒙古骑兵心感奇怪,高智耀却是兴奋异常,心道:“山下各阵势已准备完毕,我且破了此阵,再诱鞑子下山。”想毕,豪气一扬,长啸声中,自衣内腰间掣出宝剑,寒光凛冽,耀如九天繁星,一套惊世剑法舞将开来,剑气笼盖四野,连阔瑞也深感不安,只是在马上紧拽缰绳,两眼发直,盯着那个自己一心笼络的奇才。许久,才听见蒙面人叹道:“又见纯雪,魅如魍魉。天倪一出,谁与争锋?”阔瑞不解,询问道:“军师所说何意?”蒙面人手指高智耀,道:“元帅请看,那高智耀手中宝剑,正是当今武林第一大门派神霄派的神霄三宝之一,名为纯雪,据说此剑由神霄门人使将开来,足以召雷雨,破鬼魅,动与天合,不知这至宝他从何得来。而他所使剑法,乃是睥睨天下名动中土的天倪剑法。只是,宝剑属阳,剑法至阴,难以发挥纯雪的威力,否则我们就难挡他了。”阔瑞微微点头,似是赞许,又似忌妒,慢慢抚摸腰间的摧岳宝剑,喃喃自语道:“不知纯雪与摧岳相较,谁更厉害些。”

高智耀一剑在手,气势如焰高涨,大有千军辟易之风,纵是万人齐攻,他也毫不惧怕。天倪剑法据天俯地,曼衍万物,化异形为实招,招招凶悍,始卒若环,莫得其伦。剑法共有八招,每一招又演化出八个变化之道,记为六十四式,与阴阳八卦相辅相生。第一招名曰“纵横捭阖”,语出于《鬼谷子》,著者为战国人王诩,此人睿智超群,测古度今,无所不能,独创鬼谷一派,为纵横祖师。一经高智耀使出,上至人首,下至马蹄,一厘一毫莫不在剑光笼罩之内,不出半晌,围攻的四十五人九畴阵已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渐渐露出不和谐的破绽。高智耀有意炫耀,剑招一出则止,并未刻意求胜攻杀,只是避开对方的刀刃,指南打北,声东击西,骑兵勒马不住,队形愈见混乱。

但是,蒙古兵身经百战,岂会就此认输,蒙面人一声口哨,四十五人齐齐后退数步,整理片刻,又围攻上来。高智耀虽艺高胆大,对对方的刀阵还是忌惮几分,不敢以兵刃相接,以一套灵巧的步法,游刃于九畴阵中,众骑兵却也奈何他不得,仿佛九畴阵就是高智耀一人的天下,想往哪就往哪,轻车熟路,嚣张至极。

阔瑞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天衣无缝的一招围攻,高智耀总能毫发无损的轻巧避开,他想破脑袋,也是头绪全无,转头问道:“军师,九畴阵中的四十五员将士已是上上之选,如今也困他不住,这可如何是好?”“元帅勿惊,高智耀只有一人,而您有大军五十万,九畴阵只是小试牛刀而已,并未打算困住他,如此情况也在意料之中。”蒙面人笑道,“九畴阵衍生于先天八卦,之所以困他不住,乃是因为此人也是易学高手。元帅请看,他的步法也是出自先天八卦,也就是伏羲所创的八卦,虽经高智耀数次变化,但雏形仍在,所以他明白九畴阵就像明白自己一样。”阔瑞闻言瞧去,果如蒙面人所言,高智耀步法奇特,与九畴阵的变化十分相似,走出的圈子时方时圆,时左时右,一圈走毕,都归于中心。

《鬼谷子》中言道,纵横者,南与北为纵,西与东为横,合众弱以攻一强,事一强以攻众弱。而捭阖者,天地之道,变动阴阳,或捭而出之,或捭而内之,或阖而取之,或阖而去之。这招“纵横捭阖”,包括了阴阳两种剑招,阳动而行,则阴止而藏;阳动而出,则阴随而入。高智耀凭借霸气的剑法和精妙的步法,将九畴阵玩弄于股掌之间,四十五人处处受制,虽能维持阵势不变,威力却大打折扣,空有架势而已。此时,数把利刃朝腰腹撩来,高智耀回剑反挡,纯雪剑如枯藤缠树一般绕周身一圈,拨开对方的马刀,足下一动,伏羲步再次施展开来,中旋五步,“纵横捭阖”变为至刚至阳剑式,洒出一道劲匹的剑光,耀如璀璨星辰,逼得众骑兵退开数步。随即剑式再变,敛去阳刚之气,剑走偏锋,变为阴柔招式,配合步法,左行三步右行七步,前行九步后退一步,四方交叉之处又各行出偶数步,如此,四十五步走完,忽而左旋,忽而右旋,总是以逆制顺,以奇制正,压制住九畴阵,使其无法再变。

双方互攻约一柱香时间,九畴阵连高智耀衣角都未沾着,运行数次,四十五人渐感疲惫,身手也没有前时那么矫捷,连胯下的骏马也大喘粗气。反观高智耀,进退腾掠,来回闪扑,数个回合下来,不见没有疲怠,反而精力充沛,如蛟龙般敏捷迅速,显然,他只是为了拖垮九畴阵,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一招“纵横捭阖”,连连变出七种变化,牢牢反制住九畴阵。纯雪剑在朝阳的映射下,越来越晶莹,仿佛水晶雕琢也似,一抹无瑕。这时,高智耀大喝一声,终于变化出第八式,也是必杀的一式,剑身如起波澜,凌厉的剑气汹涌开来,曼延一丈方圆,地皮也被一并掀起,碎石乱飞,砸得蒙古骑兵嗷嗷惨叫,可怜九畴阵中的四十五匹骏马,一百八十条马腿全被无俦剑气扫断,马背上的多数兵士见机跃下,才幸免于难,也有少数人来不及离鞍,与马一起倒下,被活活压死,事后,阔瑞一点人数,整个九畴阵只余下三十人狼狈存活。

阔瑞脸色阴沉,眼望血流成河的战场,道:“高先生好手段,只用一招就如此厉害,天倪一出,当真无与争锋。早先听说先生以仁义闻名,今日见先生连杀马的手段都如此高明非常,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失望的紧啊!”高智耀收剑回鞘,道:“对付非常之人,当用非常手段,禽兽的性命固然珍惜,但也比不上人命关天,为求破阵,我也无心管这些。”说完剑鞘一指蒙面人,又道:“怎样,现在可算破阵了?”蒙面人气度从容,笑如弥勒,道:“高先生爱惜兵士性命,宁肯杀马也不愿杀人,我很是承情,这阵就算破了。”高智耀见他输的光明磊落,要知刚才阵中只要加入弓弩手,情况就大为不妙,此刻不由心生结交之心,口气不免友善许多,道:“阁下客气了,侥幸得胜一场,未足一哂。”蒙面人也道:“既然九畴阵已破,我也该言而有信,解答先生心头的疑惑……”话语至此,冷不防高智耀截口道:“慢着,我又改变注意了,你的身份我暂时不想知道。”说完,话锋一转续道:“太白曾言:‘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今日今时,我也与尔等豪赌一场,不知肯否赏脸?”阔瑞道:“高先生,不是本元帅不肯给你面子,而是今日正当我蒙古西路大军铲平利州的大好时机,先生的要求恐恕难奉陪。不过,今日我可以放先生一马,我们相约他日再赌如何?”高智耀心底一沉,冷笑道:“我当人人可畏的‘常胜将军,无敌元帅’是何等威风,不料今日一见,却是如此胆小怕事之辈,和平常百姓也无甚区别,连赌一局的勇气也没有,恐怕你的五十万大军个个都是脓包,金玉其外,内藏龌龊,真是失望的紧啊。”高智耀将阔瑞对他说的话反用回去,当下就把阔瑞激将起来,要知他向来以这五十万大军为傲,高智耀一语直接击中他的要害,可谓高明,却听蒙面人抢先道:“好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我方先出一局,先生如不回敬,显得于理不公,如此,就请先生言明要如何赌法。”阔瑞一瞪蒙面人,见他微笑着暗暗颔首,霎时,心中就明白了此举的用意。

对方不惜放弃进攻利州,也要答应与高智耀一赌,目的还在于招揽高智耀,让他诚心归附,高智耀如何不明白,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这样。但是,他心头拿起的石头终于落地,忽而哈哈笑道:“痛快痛快,鞑子果真豪爽非常。赌局其实也不难,只需你们能凭本事过得山下的竹林,届时,我可以不管什么大宋不大宋。”蒙面人与阔瑞相视而笑,道:“原来先生早有准备,我等始料不及。”高智耀悠悠长叹道:“昨日在阳平关,得蒙曹友闻将军一饭一宿之恩,答应护送避难的百姓,实在是迫不得已,却也是心甘情愿。素闻鞑子残暴,所到之处鸡犬不留,我怎可眼睁睁看着这一乡百姓惨遭屠戮,故摆下此阵。”阔瑞冷声道:“这些宋人,屡屡和我蒙古人作对,不杀不足以征服南朝人心,有我五十万大军在,即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这群刁民活剐了。”高智耀目光一寒,道:“有我在,你休想得逞,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只此一局,我要赌你阔瑞的项上人头,有种应战乎?”阔瑞面不改色,哈哈长笑道:“一颗人头,有何不可?如此豪赌,才叫痛快,我蒙古人个个好汉,从无懦夫。只要能得到先生,本元帅可以在所不惜。”高智耀不料他也是如此爽快,愣了一时,才道:“能与你一赌,乃高某毕生之福。你如败阵,当献上项上人头,命手下放过这些百姓,至于将来攻不攻宋,与我无关。”阔瑞追问道:“先生不幸输了,该当如何?”高智耀淡淡道:“自当如你所愿,终身做牛做马,听你使唤。”阔瑞喜道:“先生客气了,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只要先生能帮我实现统一大业,我就十分知足,也绝对不会亏待于您。”

赌局定了,目的达成了,高智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经意间,听到对方狡计得逞的笑声,分外刺耳,一时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时,朝阳升起,雾气已散,群山依然枯黄一片,唯一吸引人的地方,只有阔瑞身后五十万兵士的铠甲,闪着微微刺眼的金光,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