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的老公撑着伞晃悠悠地过来接她们娘儿俩的时候,红姐正慌慌张张地拿出碎冰块给我敷上鼻根上。即使风雨再大,他们还是冒着风雨的危险回家去了。对于他们口中的“小哥”,她只能说在这里留一晚或者让大伯来接。
他们走后,果不其然大伯就打来电话。我没办法起身,是他走过去接的电话。只闻听“嗯”几句,便没有声响。我期望着他离去,在这半夜里,我又受着伤,不是安全。
他出来的时候问我有没伞,我摇了摇头。我正诧异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人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雨中。没有留下只字片语。莫名的我的心又有些失落至极。
冰块使我疼痛减轻,血水流到嘴边,我用毛巾拭掉。很生气地低呜了一句,“我也害怕啊。”
在床上躺了许多,直至睁开眼睛窗口仍是一片漆黑。床头的台灯,带着丝许光明的孤冷。我想也许只睡了一会,有些苦恼时间过得太慢,巴不得马上天亮。一切会雨过天晴,不再是受伤的忍受着孤独的孩子。
我清醒的听到了大伯的脚步声。他步至床前,手里还端了一个碗。待我动动干涩的唇,声音嘶哑,“大伯。”我想我是病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有些头晕了。大伯把碗放在床柜上,笑着对我说,“终于醒啦。孩子,来吃点饭。”
“大伯,半夜谁吃饭呀。”我皱起眉头对吃饭没有胃口。
“都睡了一天了。孩子。”
这让我非常诧异,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从大伯口中得知,这场暴风雨导致了很多禾苗流失,山体也有些垮塌。乡亲们得知后出动劳动力来挑走垮塌的泥土。连方洛哲都参加了一份子。直到傍晚,松垮的泥土才全部被挑到池塘边加固塘埂。
我按大伯的命令把饭扒完,在这时候二新已经到了门口。他用着牙签挑着牙悠闲地朝我招呼,“睡得跟猪一样,现在还像皇太后一样伺候你了。”我扁着嘴回应,“我伤了。谁晓得会睡成这样。”
“爸说今天晚上要我住这儿陪你。”他抬起高傲的头道,“我看了看西房还能住个人。今晚我睡那了。”说完掉头便走了。
对于二新这样的不管不问,我也习以为常。大伯走后,我又倒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电话铃声不要命地响着,除了身体虚脱之外,昏昏沉沉的脑子也还能勉强支撑着起来接电话。大妈在电话里的声音那么冷酷,“好了吧?过来吃饭。”
我故意虚弱了声音,“大妈,我走不动。不去了。你们吃吧。”
“好。”电话挂断了。真是干脆。
我倒回床上,头发在枕头上散开,目光散涣地望着天花板。我想有人照顾,而不是指使。难道就没有人有这种感觉,在最脆弱的时候是最需要人关怀的么?还要过多久,我会不会变成行尸走肉?
“爸爸!妈妈!”最关心我的人呢?他们去了哪儿了!你们在哪!你们的女儿想你了,你们知道么?我又受伤了,我也是人,我也要被关怀也要被珍惜!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大兔提着水果来看我,脸上尽是不安的情绪。他大概是听说了我受伤的事情,才急急赶过来的。脸上的灰尘对比出他的那两个眼眶处还是干净的,大概是戴着眼罩干活的缘故。我嘻笑着说还好啦,死不了。却不敢下床来。
他一个劲地说要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会在第一时间来保护我。我听着这话好感动,用力的捶了他一拳。这是有生以来,第一个异性说着要保护我。已至将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依然记得这个大男孩的话所带给我的悸动。
看着他大概是临时从工厂回来的,我软硬兼施才把他劝回工厂去。他临走时还细心地开了电视,把遥控器放在我手边,洗了几个苹果放在床柜上,左叮嘱右吩咐。我不停点头应付着。说好晚上再来看我这才离去。我暗自想道,是不是爸妈听到我的哭嚎,所以派大兔来关照我了。他的温暖固然贴心,却让人有些难以消受。
我上完侧所,坐在后院的椅子上发呆。有人扣响了门,抬眼一瞥就看到了笑容满面的陈单。出于礼貌想站起来的,结果这一起身反而眼前一黑,晃悠了一下。再回到光明时,他的双手已经扶住我的双臂,坚实的像两个盾牌。我看他如沐春风般的笑意,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了一句似乎只好自己才喃喃能听到的话,“谢谢。”
他轻轻地放我坐下来,然后挑了张旁边的座位坐下。我抿着笑问他,“你怎么会来?”
“二新说你病了。”
我想张口说二新多嘴,但还是没有出口。大妈肯定不希望有人批判他的儿子,无论是谁。我于是笑笑,“谢谢你特意来看我。”
他把双手放在桌面上,沉吟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要去看医生么?我带你去。”
“不用。”怎么好意思劳驾他呢?更何况卫生院离这还真是有点远,估计我也经不起这一折腾。只是感觉这样的气氛让人很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想起大妈应允了的那句话,“那就跟他处处。”也不知道二新这个大嘴巴是否也告诉过他。他会是什么态度?我竟然有些在乎他的看法,更有一些惴惴不安。
他说,“想做点什么?”
我讪笑,“就呆在这里,让太阳晒走我的细菌,我就能好起来了。”
“总坐着不是事儿。”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歪头好奇地问他,“陈老师今天不用上课么?”
“哦,今天没我的课。”
“那多可惜呀。”
“哦?有什么可惜的。”
“你的女学生一定希望每天都见到你。”我笑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笑,“你一定误会了,她们只是些小孩子一样。这些同学正是一群年轻活泼的小妹妹。你那天走得太急,我都没有来得及送送你。”
我抿唇,“是大妈也叫你来看我的吧?”
他惊愕了一下,然后否认。“老师没有提起过。你怎么会这么想?”
“直觉。”我很坦然。他打马虎眼地笑笑,企图掩饰什么。“没有的事,不就二新说你病得——,咱也是朋友了。再说上次你去学校,没有好好招呼你。特来赔罪的。”
“陈单,别听我大妈的。”我侧着身子凑近他低声说道,“自己的事情自己作主。”
他啊的一声点了下头。我打量着他的表情,显得很随和,我的胆子也从陌生人的保持距离和客气变成热情放松起来。我开始谈及以前在校时的放纵的生活,不止一次地嘲笑自己在相同的年龄时也和其它同学有着这样懵懂的憧憬,对于那时候年长的异性,是有一种莫名的爱慕。
他用笑着问我当时的结果,我耸耸肩大笑起来,“事情证明我是内敛和明智的,一出了那个学校我就忘记了这个感觉。”他点点头是松了口气。他让我很开心,没有顾虑的笑。我甚至装作很无所谓的问他的将来怎么打算,他沉吟着说,“好好带学生,找个好老婆。”
我抿着唇很真诚的祝福他,居然把自己撇开在外。他淡然地笑了笑。
关于将来的一切都似乎是个茫然不知的问题,我们都没有底去把握。谈起来也觉得沉重至极。直到谈起读书这个问题,我变得渴望。他对现学术界的经济问题剖析得条条是理,让人大为敬佩。不常做时事关注的我,恍然明白外面的大千世界是如些的繁华变化。他的讲解听得我津津有味。
我越来越向往能走出这个山脚的村落,看看世界。他振重地说,“要读好书,走到哪里都不怕。”我点着头,却想着有钱才能走遍天下吧。
他看得出我明显的需求,却讶然于我的扭捏。我很为难的想着,大妈一定不会同意的。大伯也不希望我离开村子。好不容易冒出一点个人志向的光火,马上可能会被熄灭。
我把原因一说,他更是不能相信,“老师不像是这样不明智的人。也许她有些偏见。不如我代你向她请求一下吧。”
“真的可以么?”从未料想过还有人可以说服得了大妈的那个脾气。如果是她的学生,会是怎么样的结果。陈单点点头。
我差点陷入了美好的憧憬,只是可恶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看你没什么病。”这个嘲讽的声音,从门口钻入了耳边,我的笑意迅速隐去,怒容袭上脸来。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我非常不高兴的说,“我的病昨天就好了。”
陈单起身来,打量着对方。一脸疑惑地又看向我,“这位是?”
“别管他。”越是冷落他就越能让他暴怒不矣。我朝陈单微笑,并甜甜地说,“记得你应允过的事情。我很期待有那一天。”
陈单再次点头,眼睛却看向了我身后的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从我旁边插过来,把一个竹篮放在桌上。我看出那是大伯家的东西。随风飘过的饭菜香味诱惑着人的胃。陈单朝他笑笑打着招呼,“你好!我是陈单。”
“原来是你。”他瞟一眼,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的对面,仰起头来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友善。曾经我在他面前提过陈单的名字,此刻定是想了起来。不管他会怎么看待,对我并不重要。
陈单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哦,你听过我的名字么?”他友好的语气试图和他做朋友,我没有警告他这个家伙是怎么的狂妄和不近人情。可怜的陈单。
方洛哲慵懒的挪了挪身子,并不理会陈单,他的眼神瞄向了我。我回瞪他的不礼貌,并哼出一声以示不满。陈单望着我,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来。
“他是我大伯带回来的客人。”解释一下为好,“也不知道打哪来的,没啥礼貌你可别介意。”我故意夸大其辞,“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在意的。因为,我都不想去在意这些事情。哈哈。”
陈单僵硬地扯着嘴唇笑,“呵,是吧。真的很特别。”
“这个女的到了吃饭时间了。”他用手扣扣桌面,面无表情的说。我不可思议地提高了音量,“喂,你做的别太过份了。”说得跟我是吃牢饭似的。
陈单起了身,“别激动。你身体刚好,还是赶紧吃饭吧。”
我想也没想地说,“看着我都没有胃口了。陈单,你帮我把他赶出去吧。”
陈单现出为难,方洛哲仍旧悠然自得的样子,挑挑眉似乎在示意着你敢来试试?没人会在乎他的那种挑衅的表情。我起身挽起陈单的手臂,感觉他僵了一下,我还是决定继续挽下去。
“走,我们去别的地方聊。”我朝陈单摆出了幸福的笑,“你一定有兴趣和我计划一下将来的事情。我非常的向往和在意。走吧。我吃不下去。”
陈单张嘴想说什么的,却唔唔没有说出声。很快便出了后院。回头确定那个家伙没有跟上来,我这才嘘了口气。
我松开了手,有些歉意地说,“幸好你扶了我一把。我想有些累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你说的话题。我很关心。”不能让他明白我刚才的动作。但愿他没有看出来。
陈单对我再续读书一事也是很在意,回到客厅里,他坐长椅,围着茶几将此事紧密地布署了一番。由于太投入,对将来的向往已经忘却了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陈单走后,我对生活的燃起了新的希望。就算是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再入学,让我做什么都愿意。不难说陈单这样帮我,不是没有原因。想到这里,我的脸硕红了。
他平易近人,脾气和蔼,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也许,如果有一天,我想没有哪个女生会拒绝。
肚子饿了。回到后院的桌前,竹篮还在,方洛哲却不在了。也许他碰了一鼻子灰就灰溜溜地离开了。我胃口大开,即使饭菜已经不是很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