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十点都没有人会去打扰你。没有敲墙的声音,没有歇斯底里的摇晃,没有什么负担再承受。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又让我回到了以前的圆圈起点。
我想念这样的生活,至少是在昨天以前。
左右翻来覆去,他终于不在了。乐得我在床上大笑,拼命地笑,并且扑到薄被里,捂着笑了起来。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无所顾虑。这就是我一个人的生活。我这样没有明智理由地排斥他,突然敞入我的视线,打乱我的生活。我更加怨他,对我颐指气使,而不是极力讨好我。他是个奇怪的人,带着伤痕,藏着秘密,时又温柔时又冷漠。让人摸不透的感觉危险。就像一个炸弹一样。怎么来说,都不如大兔一样能有安全感。
这是我在第二天想到的一个念头。
大兔带了吃了和书给我,两人坐在门口,我端茶给他喝。他又一次露出那白白的大牙问我,他再一次地邀请我去镇子上逛一逛。这次再也不拒绝,轻巧地便跳到他的自行车后座。他回头细心地问我,“坐好了么?”我点了点头,他又说,“抱着我的腰哦,那样安全。”
我尝试伸手,迟疑了一下便将双臂抱住了他宽大厚实的腰。一堵很坚实的墙。
“走罗!”他开车了。扬起高调,声音很兴奋。我知道。
镇上骑自行车要一个小时,这给了我们之间有空聊天的机会。路上他大声地说起了自己最近的趣事。风声和偶尔经过的车子的轰响声,还有我的不专心,掩盖了他的声音,都没有听清他具体在说着什么。
我一次又一次的“啊”,他又重复了好几次,一点都不有不耐烦。反而是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这是怎么了,不是一直都盼望着能去镇子里玩么。没有人管束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呀。打起精神来,好好享受吧。
我和大兔都不是有钱人。可为了玩得尽兴些,他还是选择带我去了镇上唯一的一个公园。进园的时候还要购票。他从胸前的里袋里掏出一沓钱,整整齐齐的,连个边角都没有折过。售票员小姐朝我们两看了一眼,“两块一个人。”大兔点了点头,收到我望着他的那处期待地热烈的视线。他的手指从那沓钱上一一划过。有绿色的两角,红色的五角,一块,最后还有一个蓝色的十块。他从最小的面额划到最后的面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我瞄到后面还有大人带着小孩子在排队,于是低声问了他一句,“大兔,你在干嘛,快点。”他应了一声,把十元面额的甩了出去并大声地说,“大姐,来两张!”
我直翻白眼,那售票员果然瞪了他一眼,并重重地甩回两张票,另外加上找的零钱。我瞅她最多不过二十来岁。进了园就大声嘲笑他,他不理,小心翼翼地清点着面额放重新放回里袋里。
我站在阳光中朝他微笑。他恍惚了一下,似乎有些眩晕地搔搔耳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一蹦一跳地让他明白,我来这里有多开心。“大兔,谢谢你。”我很真诚地说。
玩了公园,让他带着我去吃东西,当然只能找那路边的风味小吃店。便宜又划算。两个吃得饱饱的,有更多的力气到处傻转。城里的生活,因为读书呆过一段时间。倒是他,真如刘姥爷进了大观园了一般。
因为手头紧,除了玩了吃了,几乎所剩无几。透过装潢明亮温暖的厨窗玻璃,一件件靓丽新颖的时装和珠宝都引人入胜。我还是不由得为美丽驻足了。我听到他有说一句,“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一件。”他那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我不由得发笑。
我说,“我只是看看,美丽的东西给了我也不一定开心。”
直到天黑,我还得提心吊胆地坐在自行车后座,忍受路面不平导致的突跳和他的车技。我的屁股都给坐得疼死了。送到家里门口,再也忍不住跳下来捂着屁股大吐苦水,大兔又为难极了,“风雪,还好吧。真疼么?要不我去找你大伯要点药?”
我瞪他,“要个大头鬼。你让大伯怎么想?你个破车子,害我受伤。再也不坐了。”
他的神情甚是懊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我想个办法改良下车子。”
“你对不起干什么!”简直是哭笑不得,他果然是憨厚得可以。看他自责的样子,我决定要安慰一下他。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骗你的啦。揉下就不疼了。你赶紧回家吧。别让你爸找你。”
他推着车子,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朝我招手。又不是生死离别,又不是长久不见,不过是你住村头东,我住山脚下,他干码这样?我就挥了一下,扭头按亮了灯。
大兔不在,就由晓菲和文文陪着我去小河里捕鱼。他们会叫上几个小孩子,跟着我去。文文会帮我提鱼桶。其他人帮我拿着棍子。直到我在河里安好捕鱼网,然后接过他们拿的棍子,去河水的上方将鱼都往下游赶。
晓菲总会在收网的时候跳起来指着鱼儿欢呼着。惹得小孩子们都要好奇地凑上来看。几个小脑瓜儿拼在网口,都害我没有办法去收拾进网的鱼。
满载而归是在夕阳西下时。我让孩子们各自挑了几尾鱼,再用草编成绳子串住鱼口,叮嘱他们小心提回来。这群孩子们为自己尽了一点力也得到回报兴奋不矣,嘟嘟地跑回了家去。望着这群小家伙们,仿佛曾经的小时候又回现在眼前。那时候有我和大兔,小三还有笨珠儿,也曾经在这条河下的小溪里光着脚下水捉鱼。如今,只余下了我重操旧业。那条小溪仍旧淌着水,可再也没有鱼了。这有什么不好呢?至少这条小河还有鱼可以让我捕的。余下桶里的,将是我的美味晚餐及送给大伯的。
大伯家,他,过得还好么?
因为他在大伯家,我便反射性的抗拒去大伯家。在家里窝了几天,却有些孤单难忍。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习惯了三五两天会往大伯家蹭的习惯,还是发觉家里的冷清难当。坐在长椅上会想起他曾经躺过的身影,吃饭的时候会想起旁边有一双筷子,放在侧所旁的牙膏牙刷新的毛巾迎风飘?觥;褂惺裁幢认肫鹨桓鋈烁拍?br/>
也许是那个家伙的自大刺激到了自己吧。我这么安慰着自己想。生活又恢复到原点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么。开始重新计算,今天要睡个哪个床了。
半夜的雨下得忒大。它撕打着门窗吱吱??绲叵旄霾煌!N夜具婕干惚痪蚜恕Bド系拿糯岸济挥泄兀晁崞ゴ蚴诜绺傻牟嘶褂蟹考洹N遗榔鹄匆唤盘さ降厣希涣贡摹A硪恢唤疟淮驳ス。?纭钡囊簧诤诎抵兴ち烁龉房惺骸U錾碜佣己莺莸刈不髟诘匕迳希乇鹗窍ジ呛土场?br/>
我想痛得大声地哭。即使我大叫了一声之后,钻心的痛强烈的感觉一波一波的袭击过来,声音还是被外面的雨给淹没了。
想起摔倒在雨水之中的毛毛,他也曾如此哭泣,盼望着有人知道他的伤痛并安抚他的情绪。此刻我与他的心境又有何异?
一道闪电,清脆的炸了开来。瞬间清晰地看到脚上缠紧的床单。我再次惊叫了一声,把头埋进了床单中。三秒之后,开始调整自己的行为。已经多少年了,还是改不了这个害怕打雷的习惯。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干嘛怕被雷劈?要真劈了,也好!
我起身按开房间的灯,手肘的疼痛与鼻子里流出的液体也没有办法再顾虑许多。冲上楼后按开所有的灯,发现雨水已经侵略进来。我像一个独自奋战的勇士,必须保护这些财物。
风干的菜有一大盘子,放置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将窗户锁好,阻住雨水往里漂。房间里,雨水已经漫延过放在窗台前的桌子,一片一片地往下洒。我暗道一声,不好来晚了。蹬到桌上探身去用力拉回窗户并锁好。
风夹带着雨水扑得我一脸都是。在迷糊了双眼的时候,随手一抹就甩了出去。一切都就宁静了时候,我坐在桌台上喘吁着。
外面的世界风雨再大,房子给我遮风挡雨了。我没来由的感觉安全。
如果爸爸妈妈在就好了。她们也可以。
鼻头一滴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我的白色裤子上。那么鲜红的颜色刺眼至极,渐晕染开来。用手一捂脸,鼻水里涌出更多的液体来,摊得一手都是。我的天,鼻子撞出血水来了。
我骇怕至极。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伤。仰起头来,速度找块毛巾将鼻子堵住。
楼下电话铃声响起来。接起来的时候含糊不清。原来是大伯在那儿担心着。他大声地喊着问我家里的窗户关好没,我头仰着,一手按住鼻子一边点头说,“很好,没事。都关好了。”
“那就好。雨是大了点,没事就好。”大伯放下心来准备要挂电话了,我真想喊出伤痛来,大伯就会来解救于我。可外面的倾盆大雨,狂风乱作,于心何忍让他这么承受着来?想想也罢,便挂了电话。
换了已经被打湿的衣服,丢进水桶里。瞄到那个老钟的时间指向了一点。现在已经很晚了,屋内很宁静。我决定再返回床上,窝里来做个美梦。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并且夹杂着呼唤我的名字。这深更半夜的,又是个坏天气,谁还会来串门子呢?想不通也来不及多想,赤脚下床迅速赶往门口。门口一身湿漉漉的正是红姐,她怀里抱着毛毛,这小男孩也是一身的水,在妈妈怀中哇哇大哭。我怔了一上,红姐已迳自走进门来边说着,“小哥,你也进来休息一下吧。风雪,我在你家打个电话。”
我的视线跟着毛毛在转。“红姐,这半夜又刮风又下雨的,你带着毛毛出来散心啊?”毛毛张着那小嘴哭得个厉害,红姐抖着孩子并不理会我的话语,“风雪,有毛巾嘛?借我用用。”我应了一声,转身要走。这一旋身,面前的一堵身影挡住我的去路。大概是红姐所说的“小哥”,我抬头一望,大吃一惊。
我尴尬至极,撇开他进了房间。一会拿出了三块毛巾来,递给他们。红姐二话不说,扯着毛巾给毛毛擦拭身子。他,缓缓地接过毛巾,一瘸一拐的返到门口,沉默不语。
我瞥他一眼,回到毛毛身边。他已经减小了哭声的音量,红着眼睛望着我。我逗他一阵,他终于乖乖地让红姐擦个干净。红姐不顾自己全身湿透,进了房间打电话。趁这档儿我抱起毛毛哄他。
我听到她打给她老公,叫他过来接她们。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会跟红姐他们在一块?他身上的迷团越来越多,让人费解。
红姐出来的时候,我已泡好了热茶。她感激地看着我。我把茶端给他,“小哥,喝点吧。”
方洛哲把毛巾搭在颈后,瞅了我一眼,这才接过茶。我很淡定地问他,“小哥打哪来呀?这么晚受着伤还出来溜门子呀?
他瞟了我一眼,并不说话。倒是红姐过来搭话解释,“风雪呀,这是你大伯家的一个客人。”她丝毫没有留意到我口中吐露出的破绽。
“客人?”我按捺住笑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我才几天没去,大伯家怎么有这样的客人呀。从没见过。”
“那也许是你大伯去了大城市顺便带回来的,是吧?小哥。”红姐猜测,两人的目光都看着他,他抿了口茶,哦了一声。我不再点破他,他的眼珠溜了一圈,清清嗓子说,“他家孩子跑出来,我顺便,帮忙找找而以。”
“红姐,毛毛怎么会在这么大的雨时跑出来呢?”我纳闷至极,“他早应该睡了呀。”
“毛毛的狗被惊吓得跑了出去,他就跟着跑了出去。我发现的时候他都不见了。急得我是到处叫吼。幸亏这位小哥出来帮忙找。”
“毛毛没事就好。”我嘘了口气,回眸用质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他像是那种会挺身救人的人么?
他回瞪,难道我不是么?
红姐又插嘴说,“毛毛的狗只能明天找了。今天找到毛毛都不错了。这个老天啊,雨下得真大。真是说变就变了。风雪,你一个人呆着怕吧?”
我微笑着摇头,“不怕。”即使流了血。想到此,没来由得拧起了眉。痛,还是不由自主的。
他突然变了脸色,放下杯子迅速移到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他颈上的毛巾已经袭至我的脸上,捂着我的脸。他的大手托住了我的后脑勺并微微向前压。我不明事因,惊慌的挣扎。
红姐也是大惊的叫了起来,“小哥,你就是干嘛?”
“身体向前倾,不要后仰,血会回流。”他眼神凌利,冷静地用毛巾轻擦拭着我的鼻子,再捂住。他又说道,“拿点冰块,弄碎,用布包好拿过来。”
红姐过了三秒才意识到是要她去做。她慌乱至极,一下不知从何找起。“冰,冰,在哪。”我这才明白他是要替我止血。颤抖着手指指新厨房的方向。
他说,“找个地方坐下来。头不要仰。保持直立姿势。”话中一点感情温度都没有,动作却与我的轻挪非常协调。
“我,可以自己捂着。”他离我太近,觉得很尴尬。捂了几分钟,红姐还没回来我去忍不住。他并不说话,可承受在他的视线之下也让我倍感压力,我只好先打破沉寂。“你放手。”
“见到帅哥就流鼻血了。”他鄙夷地冒出一句,揶揄的眼神瞟着我。我把拿着毛巾的挥开,争辨道,“才不是呢。那是因为我摔——”摔了个狗啃式么?这个真相好像不太好看,会遭到他强烈的嘲讽的。想到这里,我硬生生止住了话语,并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你摔的?”他猜测,一只手肘在膝盖上望着我,“其它地方受伤了没?”
“没。”他这关心怎么让人发麻呀。
“继续捂着。”他的声音又开始冷冰冰的了。我瞄到手中的毛巾已经红了一大片,要是平时都要大叫起来。现在也只能逞英雄的无所畏惧,按原样要捂回去。还没上脸,他猛然出手抢过毛巾,换过一面递给我。我撇了撇嘴,朝他做了个鬼脸。
毛毛眨着眼睛望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