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笑他,“你真傻呀,真的回来干什么?不知道冷风雪是没有什么坎迈不过去的!真是小看我!不过看在你坐了一天的火车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他怔了一下,“我是坐飞机回来的。”
天啊,我惊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直接拳打脚踢,“你笨蛋呀。谁叫你回来的!还坐飞机,你找死呀。我像那种就要含笑九泉的人么?你是赶回来给我送葬的?打死你,打死你!”那全价机票得要多少钱?他小子真舍得花。这种大手大脚的习惯,是我要好好改造他才对。
“好像,某人大大咧咧地哭着,有人不在她身边。不是叫我回来么?”
“我……,我只是心里寻求依慰。不是真的叫你回来。”
“我怎么知道?”
“你真笨,你真笨!你笨死啦啦啦!”气极败坏之下,我对他上下其手,动手动脚。他并不闪躲,任我胡作非为。好半天,我累了。嘟着嘴瞅他。拿他真没办法,含泪笑着说,“我现在挺过来了,没有什么可以打倒我的。”他的手包裹着我的手,很温暖。可他的话却冷得要命,“机票钱不算什么。可你要再因为什么事就一病不起,我会看扁你。我伤成那样,都没有倒下。你不能,你更不能让你大伯倒下。”
我回顶他,“我哪有一病不起?你才走了几天,你看看现在的我,不是跟几天前一样好么?”
他挑眉,“别以为我不在身边,就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你敢再这样试试?”
这是威胁我了?我倒不乐意了,“你,你想怎么样?又想要跑回来训我么?别再财大气粗的浪费钱!我心疼!我告诉你,回了学校,就不准你再这样跑回来!现在通讯不是很发达么?拜托你打个电话好不好!”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嗤笑。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应该为他的出现感动么?可我却是惜钱重于感动!他的手心力道加大,像在惩罚我,“钱的事情不用操心,听苏静说你病了一夜都没有醒,你让我怎么坐得住?我到是要回来看看,冷风雪是个什么样的软柿子!”
“我不是软柿子!我——真的没事了。”他关心我,在乎我,我何必说些违心话?何必再气他?
他揽紧了我,让我越加眷恋他的怀抱。“我很抱歉以后的时间不能在跑出来见你。”
很温暖,很踏实,我喜欢。“没关系。我可以去找另外的人来代替你,这样我就不会难过了。”说着便笑了。
他两眼圆睁,大吼,“你敢?你试试看?”
我并不惧他的怒气,只觉得逗他的反应挺让我开心,“为什么不可以?我不在你身边,你不在我身边,多么广大的自由,就不准哪天又冒出个冷风雪呀,守在你身边。”
他双手钳着我的双臂,即使穿着几层厚厚的,也感觉到力道之大,有些生疼。他仿佛在咬牙切齿,“冷风雪一个还不够么?你脑子里又想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不信任我么?天晓得你有什么好的?只是我也经历过那种伤害。所以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居然会坐立不安。不在你身边,也是为了完成罗教官的救命之恩。如果你只需要我呆在你身边才有安全感,才会满足,那好,我现在就去退学!”
我拽住他,“不要!”
他眼睛都红了,“冷风雪!”
我笑吟吟地恢复一本正经地神态,“我只会记住你一句话,‘不要怕,有我在’。如果你实现这句话,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怕。”
他喘息着,没说话。我又道,“大伯是我这一生中仅次于父母的最重要的人。是我一时任性伤害了他老人家。现在他们怨我我都没有意见,照单全收。可我希望,有你支持我就好。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理解我,但你必须。”
我又说,“我不在你身边,在你遇到挫折和伤感的时候,何尝不会有同样的想法?谁都有会脆弱的时候,我希望可以相互扶持。我冷风雪比你大方,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却有遇到不错的人,可千万要捉住,不要放过。不要管我,我很坚强。我会,我会祝福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有胆再说一次。”他生气了,盯着我,视线都要冒出火来。浪费我一番苦心这么平静地解释我的大方。看他在气头上,是再也不会听进去了。我便不再说,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只是想到万一真的遇到了,就像他平空遇到我似的,那我能做到与现在这般平静地祝福么?
一个沉默,一个愠怒。在旁人看着就是吵架。敏新远远地叫了一句什么都没有听清楚。这儿的气氛很压抑。难不成又说错什么了?我小心翼翼地瞄他一眼,看到越来越清楚的大姐身影,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姓方的,你刚才,你刚才拉着我出来,可让全部的人都看见了!大姐也看见了!她,她,她不会误会——”
“他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他牛鼻哄哄的,看上去非常镇定,“敏新已经不是个易碎的玻璃。”
“可是,可是——”我才不管那么多,害怕,担忧,伤害,一层加一层,交织在一起,误解,纠结。天啊,我要捉狂了。他神色凝重,闪电般出手抱住我,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我想挣脱,想哭。
“姓方的,你放开我!”我拼命地推他,踩他,别让这个误解越抹越黑,他难道真的不理解我么?直到他终于放开了我。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我喘不上气,恼怒地看着他,气得直跺脚。“勒得我都要断气了。想谋财害命么!”
他笑,完全没有刚才的怒容。我伸手要抡他,他一闪身,我的嘴巴张成了O型。
敏新一脸寒霜地盯着我。
我的喉咙里像塞了个鸭蛋似的,咕哝说不出话来。
方洛哲走到我旁边,对她说,“你会祝福我们么?”
敏新冷冰冰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感觉全身发抖,好像是做错了事的犯人。大姐的反应就像一根寒冷的冰一般,深深地椎进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它不信任,不被包容,不被肯定,不被理解和支持。更像一束钢锁绳,勒到了最后制命地一击。对于大姐,总有一丝愧意。可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她并未得到过他,也就不存在失去过他。那他和我在一起,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最多存在的尴尬是因为,她得不到,而我得到了。你并没有什么错。两种声音纠结在一起,让人心烦意乱。
方洛哲说,“从认识她一开始。”
那时候?我惊讶极了。多少个回忆回放在脑海,伤痕累累的他,有洁僻的他,凶狠的他,笨笨的他……我的讶然不亚于敏新。只听着敏新冷笑一声,“原来,你们早就有感情了。我还在自做多情。”
“大姐。”我喏喏无语,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词来。我想告诉她,我有抗拒过,有将他推向她过,可是感情真的没有办法勉强,是你的谁也赶不走。
敏新惨笑,“我不明白,阿哲。我一直在寻思着,戴燕柔你不爱,你也不接受我,莘莘学子里你都没有为谁多留意一眼,却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个陌生地方,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儿看上她?她到底有什么好?她有什么我难道就没有么?我不明白,或许你只是为了报恩么?”
“敏新,各有各的好,我不能看中谁的好,就选择谁。这一切,我都已经决定了。至于报什么恩?”方洛哲答道,“救我的是你父亲,不是她。”他用指头戳我的头,害我不满地瞪他一眼。在大姐面前两人这么亲密地站在一起,还是头一遭。我很不适应,不敢张牙舞爪地欺负他。
“我会感谢你的父亲,”他正色说道,“可她不同,我心里,装的只有她。”他的臂膀有力地揽着我,紧了紧。满满地感动,一下子冲破了我对敏新的歉意。
“可这丫头还学别人想让贤呢。”他揄?粑遥耙膊豢醋约河卸啻竽苣汀0盐腋跆诘茫∠衷谥沼谥溃犯雠⒁餐π量嗟摹!?br/>
“喂!”我一个爆粟子敲到他头上,趁他不备窜开来,逃到敏新旁边,不自觉地挽起她的手臂,“有你这么损我的么!我还是为了大姐——,大姐,你看他,他就晓得欺负我,这是哪门子追求么?像大姐,有杨子送花啊,陪伴呀,当司机当苦力,任劳任怨的,那才是幸福!大姐,是不是?”
敏新扯着唇角,没说话,眼神闪烁。方洛哲不乐意了,“杨子那一招太过时了。不合适你。”
“大姐,你看他。”我边说边仔细观察大姐的反应,“大姐,我知道你的心意后,有,有努力想把他,把他推给你的,可是,可是你看——,你会怪我么?”
“你以为,他是一件物品么?想让就有得让么?让了就是我的么?笑话!”她冷嗤一声,不屑地瞟了我一眼。
我委屈极了,这是好心没好报的事。“那大姐,是怪我了?”
“怪。”她扫了我一眼,答道。“很怪。”
我的心一下坠入冰谷。“大姐,我……。本来我还想等一段时间再和你说的,可是,可是看你——”
敏新推开我的手,走到方洛哲面前,盯着他说,“怪你们,不早点告诉我。一直看我的笑话吧?阿哲,你确定你不是在失去戴燕柔的情况下随便找个替代品么?我妹妹她没见过什么世面,是个不懂事的很单纯的女孩子。你要骗她,欺骗她的感情,后果可是不可想象的。”
她居然称我为“我妹妹”,头一次,没来由地觉得心房温暖极了。喜极而泣,捂住了呜咽的唇。大姐,你这番话,却是站在我的亲人立场维护我的。这是我所没有料想到的。
方洛哲很严肃地回答,“我对祖国的大地发誓,我不会。但有一句我想说,敏新,你妹妹别骗我,别甩我就好。”敏新一怔,回头看我。我莫名其妙,难不成他还紧张我会甩他不成?这家伙的担心有些多余吧?
“所以你这次突然赶回来,就是为了她?”
“对。”
“大姐,对不起。”他的诚意固然让我感动,但更多的,是喟叹此时的公开。我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我不该闹脾气,害大伯生病。我真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
方洛哲也出声,“风雪敬重你的父亲,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发生了这件事,向你们道歉是应该的。你们打了骂了训了还不够,一定要这么对立么?你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么?再说了,风雪这么多年父母都不在身边,你们做为她的亲人,就不能理解包容她么?她寻求父母的消息,有什么错呢?我觉得她是很坚强。多少年来,她有闹过几回这样的事?她伤心难过的时候,给你们添过几次麻烦?如果因为这一次的事情,你们就责难于她,我就不会原谅你们。”
他,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他甚至想努力挽回都无能为力。他的心,甚至很多时候都没有风雪坚强。可这一家人,握着幸福,却忽视一个弱女子的简单的请求,变成奢望。敏新突然冷笑一声,“她要是真懂事一点,我爸的事,没那么轻易说算了。你们现在就一唱一喝的,我倒要看看,你们两能走多远。”旋身即走。我叫住她,“大姐!”
她回头,“回家吃饭。”
我们一起回到大伯家,客厅里已经有很多人坐镇在那里。我被他牵着手,紧紧地不放开。迈进门了,当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时,我只有保持笑意,紧张地迎接质疑和震惊。连大伯,大妈,都站起来了。
方洛哲从大伯好心收留的一个病人转变成他侄女的男朋友,一时半会大家都没有心里准备。吃晚饭时,大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二新一阵偷笑,对我耳语,“就你们那次在天台喝酒,估计就是喝出感情了吧?”我满面燥红,踢他一脚。他却和苏静一阵窃笑。
大妈和敏新没有什么表情,默默地吃着饭,仿佛这件事与她们无关。她们越发沉默,我这心儿越发没底,发怵。杨子惋惜地叹,“你这么快就打算终生不找了?那有多少的女孩要遗憾终身?风雪呀,你可要看紧他了。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抢跑了。他这家伙,可是盘炙手可热的菜。”
我还没说话,大伯就忧心忡忡,“小方呀,风雪这孩子命苦,这些年来父母没在身边,我们一家人照顾她,总是有些不周,唉!我也没有让她大富大贵的想法,就希望她要快快乐乐的,不要受到伤害。你也是看到了的,没爹没妈照顾,她还能保持这样乐观的个性,确是个好孩子,让我省心不少。你的眼光,我赞许。但是,但是孩子啊,我一直都把你当我另外的一个孩子看待,从来没想过——”
“冷叔。”方洛哲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情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本是平行线,却在相交点发现她在这里。”
“确实,你毕竟和风雪是两个世界的人。”大伯语重心长地说,“走在一起,我担心有代沟。而且,你的一切,我家风雪,包括我们,从某个出发点来看,都不是很了解。不知根不知底的,我不放心。”
“请您不用担心。这是我的证件。以前的证件,那次在回去的时候在火车站被抢劫了。我入校后,校方帮我办理了新证件。至于个人的,没有什么事情,是隐瞒着她的。”他规矩地递上一沓证件,正规退步,不紧不慢地答。
大伯戴上老花镜,一一看过证件,扭头问我,“他的事情,你真的,都有去证实过么?确认么?”我没有回答。望着方洛哲,他脸上平淡无奇,胸有成竹,周围的气氛沉重地压得有些心虚了。他的事情,只闻其声,却未亲眼见证过。
“你们的事情,我不能应承。”大伯果断地说,“除非真正了解你的一切。不然,风雪不能和你交往。”
“大伯!”这我可就急了,“我又不是嫁给他,没必要把祖宗三代的事都摊个明白吧?”如果连大伯都不同意,我哪还有乐趣接受姓方的?可与他分开,我又会很不舍的。
“孩子,我是为你好。如果撇开这层,无论是谁,我都欢迎,也不过问身后的一切。只是关系到你,不合适的家和人,你就不要开始。伤害也会最低。”大伯道。
我眼泪都飚出来了,“不要。大伯。我相信他。再说了,大姐和杨子,不是都了解他的过去嘛。他们可以作证。”
敏新不语,杨子连忙出声,“冷叔,你放心吧。我敢打包票,敏新也是见证过的,阿哲的家庭背景很清白。在读博士生,父母都是商业巨头,他是独子。这次不是因为他的父母离异,导致他有些坠落的思想,他都没有什么不良的记录。最多出去休闲游乐,顺便挑事打打架。可现在他已经痛改前非,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您也是亲眼目睹了的。是他三生而幸,死里逃生,让您救了他,他才有了爬起来的勇气,面对以后。只是,还要您和风雪的支持,继续面对他父母的问题啊。”
“那前两天来的那位小姐?”大妈点着头,看敏新并无异意,又疑惑地问了一句。
敏新出声,语气又酸又讽的,“爸,那个女人曾经是阿哲的女朋友,可后来分手了。现在,她已经和别人订婚了。很快,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只是,到现在都没死心。”
“那敏新你——”大妈终于弱弱地出声,她的女儿不是很看中他的么?怎么却变成风雪这丫头了呢?敏新有什么比不上她的呢?这孩子的眼光——
“不是属于我的,再争取也没有用。我争不到,她也争不到。”敏新扯着僵硬地笑,目光没有了焦距。看着女儿如此,大妈不由得抽咽了几声。我咂着嘴,没敢吭声。她们之间没有硝烟的争斗,也许激烈,结果却意外至极。大姐心里还有着稍许平衡的理,他至少还留在冷家。
大家好久都吭声,饭桌上沉寂得要命。突然二新一敲碗,打破寂静。“这有什么不好嘛。让风雪有个人照顾,爸你不是可以歇口气了?这种事情是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的事情嘛。谁知道过了这村还有没这店?还是好握当下!相信她的眼光。也相信哲哥,没事的!他要是敢伤害风雪一根毫毛,我二新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呃,我也不会放过他。”杨子吆喝。
敏新声音没有波澜,“别给我机会。”
苏静兴奋的看着周遭,脸上尽是笑意。已经有大部人数表示赞同了,大妈忧心忡忡地看着最后的表决者,我看着方洛哲,又看着大伯,大妈心中忐忑不安。
“小方啊,告诉冷叔,你只是短暂地给风雪幸福?还是——?”大伯和大妈对视了一眼,还是担扰。
方洛哲大声地回答,“请冷叔放心。是个宝贝,我是攥着了不放手的。我有能力,有信心,成为她的家人。”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信心十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伯问我,“孩子,你觉得呢?这件大事,还要看你自己的决定。大伯不放心你。一直以来,大伯很内疚,没有好好在你身边照顾你。一下子,你就长这么大了,是到了要交给一个能真正照顾你,给你幸福的人的手里的时候。可就是——”
“大伯,”我不能再缩起来不说话了,“放心吧。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我都要去经历。这样的人生道路,才会更加值得珍惜。姓方的,是他慧眼识金,不管他身后是什么,经历过什么,至少现在的他,是我熟悉的。他这个人,我是认识了,懂了。如果我们能走到一起,那是最好。如果走不到一起,也没有关系。只能说明,我能找到更好的。我会祝福他,他也要祝福我的。我不怕。”
“风雪,你别这么大方行不行?”他到是不满地有意见了,“冷叔,风雪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往外推?”
我瞪他,“诶,这是给你的自由。你怎么不懂呀!真是笨蛋!亏你还是博士生!好心没好报!”
大伯点头,“那,这件事情你和你的父母提起过么?”
提到这个点上,方洛哲就有些阴影了。“我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只会在乎的是和他们商业有利的人选。”他不再关闭心门,将他的家事简略地给说了一遍。敏新捂着唇,为他难过不矣。
“你的父母迟早都要知道这件事的。如果他们还是持反对意见,不接受风雪的话,我建议你就要重视这个问题。”大伯沉吟。“我不希望我的侄女得不到你家人的肯定和支持。”方洛哲瞄我一眼,眼神告诉我他的意志有多么地坚定。想到真正的放弃,我却莫名有些揪心的疼。放弃了他,他也会失去依靠和满足,还有快乐,他也会难过,孤单的。
“我的事情,我做主。”他笃定地说,“他们离婚在即,我的事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