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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集

当阿次和荣华入了山,才发现事态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得多,日本人明目张胆地杀了因接到报案而赶过来的警察,甚至带着大批武装人马搜山。

“市府的人不会来了。”只要不涉及到他在乎的人,阿次的敏锐度是绝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的,包括荣华。“我们现在不是跟市府的人抢时间,而是跟这帮黑龙会的人抢性命。”

果不其然,日本人这边假冒专家杀了警察,那边就假冒警察杀了大批市府派来调查的科研人员。

阿次和荣华孤身陷在深山中,虽然知道任务万难,却仍竭尽全力想要完成。最终,他们在一个山洞中找到了他们此次任务的目标人。此人的样子很恐怖,皮肤多处溃烂霉变、血肉外翻、全身肌肤成青灰色,与其说是活人,不如说更像一巨活的尸体!(在这里一下某六要吐槽一下化妆师,亲们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网上搜搜看鼠疫患者的照片,确实很恐怖。)就连阿次那样的人猛然看到都忍不住闭了闭眼,更别提那一身腐烂腥臭的味道,差点将人熏一个跟头。但任务就是任务,阿次无比庆幸此人还活着,只要能救了这个人,雷霆疫苗就有希望完成,日本人妄图把整个上海、甚至全中国人都变成这样的计划就会破灭。所以阿次率先收了枪,向目标人靠了过去。

经过一番煞费唇舌,终于说动目标人跟着他们走的两人却遭遇到了一小队日本巡逻兵,一场激战在所难免。在几番周折,阿次终于带着目标人和荣华双双退困后,却发现目标人因剧烈跑动而导致毒素快速蔓延,已经失去了性命。任务失败了!

阿次不知道如果他不回去接荣华是不是这个人就不会死,他也不是承受不了任务失败的结果,而是,想着如果这种病毒在中国的大陆上肆虐,千千万万的人会像面前这个人这样子死去,他就痛心疾首的厉害!只要,只要有一个活体可以给阿初做实验,阿初也许就能成功。

听到枪声的大批日本兵呼喝着就要到了,没时间了!

阿次喘着粗气,下定了决心,张口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杨慕次也怕,他如何不怕,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他还没有看到日本人离开中国的土地,他还没有看到新中国的成立,甚至,他才见了他大哥短短几面,除了争吵,几乎没有好好相处过……

“你疯了?”荣华知道杨慕次的性格刚烈,却没有想到杨慕次的性格刚烈到这种地步!不过一次任务,失败了还有下次,不过一个“木头”。

“我没疯。”他只是相信他大哥!

“你会死的。”

“没别的选择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不会让他大哥有机会笑话他杨大少校出马也不过如此,他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活体样本给他大哥带回去,即使这个样本是他,他相信他大哥不会让他死的,他坚信!

阿次毫不犹豫地将咬破的手指抵上了已死目标人的创口,一阵恶心感上涌。听着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次对荣华道,“带我走。”他记得刚刚的目标人就是因为剧烈运动而送命的,而他们想要从日本兵的手底下逃走,激烈跑动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需要荣华的协助。

荣华整个人都傻了,她见过太多人牺牲,却没有见过这样自己找死的,而且杨慕次是富家大少爷啊,他不是那些个没吃没穿被逼得活不下去的积弱百姓啊!

“走啊!”他没有了时间了,他必须要坚持到阿初面前,必须!杨慕次一把拽起好似吓傻了的荣华,向他们停车的方向撤离。

毒素发作的很快,至少比杨慕次想象的要快,甚至他们才跑出山体不远,阿次就已经开始四肢发软手脚不听使唤。也许他们应该感谢那个“木头”的及时死亡,如果不是那个目标人死了,带着他,阿次也不能保证他和荣华是不是真的可以从大批日本兵手底下安全脱逃。可是现在那个人死了,他的尸体让追查的日本兵安了心,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好好的甘冒死亡的风险去过继那么恐怖的病毒,所以日本兵退了,这样荣华才能带着中毒的阿次安全撤离。

杨慕次能感觉到毒素像风暴一样在身体里蔓延,全身都痛,尤其胸口,像有什么压着,又像是肺部漏了个洞,所有的空气吸进来都不够用。阿次不想喊痛,可是他真的很怕。大哥,大哥,救我,我还不想离开你,阿次贪心,还没有和你相处够啊!

杨慕次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他不想一个不小心就吐出阿初的名字,或者直接把“大哥”叫出口。所以他说“木头”,说自己忘尽的职责,怎么也该问问他的家人在哪儿的,就像他牵挂他的大哥,那个人也是有着念念不敢相忘的家人的啊!

除此之外,就着荣华的问话,阿次开始阐述自身情况。是啊,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他现在是活体实验的标本,他应该要帮着他哥详细记录病毒发展的全过程的!所以阿次说的很详细,从手部的伤口破裂,到痛感的深浅……直到最后视线开始模糊,阿次才终于觉悟,也许,他再也见不到他大哥了!

临昏迷前,阿次在心中感叹:大哥,阿次能帮你的不多,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阿初听夏跃春的安排留在春和医院里等,从白天一直等到深夜,等得他颇不耐烦的开始在医院中巡视。他的焦躁和不安已经在等待中慢慢耗去,他告诉自己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总比得到他弟弟为了带回个“木头”而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强。但现实却和他开了个大玩笑!本来他还有心情调侃火急火燎的夏跃春,但当那家伙皱着眉头开始说“小意外”的时候,阿初就知道这个意外绝对小不了。但他能想象的也不过就是任务失败什么的,至多他甚至还想到了阿次可能被抓,但他却万万没想到的是,跃春居然说“那个病人是你弟弟”。

阿初当然知道他说的弟弟是谁,他杨慕初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杨慕次,他今生最爱最在乎的人!

阿初觉得脑袋有点懵,但身体却自有意识一般开始加速奔跑起来。他没空听夏跃春的什么解释,此时他只知道他的阿次命在旦夕!

“我只要他活着!”

没人比他更知道那病毒的厉害,也没人比他更知道Rh阴型A型血天生就对这种病毒没有抵抗力,因为他第一个用来做实验的血样就是采集的他自己的血。

消毒、戴手套、进秘密抢救室,终于来到病床边的时候,看着昏迷的阿次,杨慕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阿次的命握在他手里,他一定要把他抢回来!

检查毒素发作程度,叮嘱夏跃春做中毒强度切片!看着呼吸困难、被病毒折磨得极度痛苦的阿次,阿初忍不住责难地看向明显是和阿次同出任务的荣华。她怎么能毫发无损的回来,却让阿次染上这种致命的毒素?

但荣华的痛苦不比他少,“……我情愿躺在这里的是我。”就在阿次用流着血的手指按上“木头”创口那一霎那,荣华无法遏制的爱上了病榻上的这个男子。她现在无比明了自己的内心,为着这个在生死边缘独自挣扎的人,她疼着、怜着、爱着、怕着!

阿初知道荣华没有说谎,那双盈满焦灼泪痕的眼睛骗不了人,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再进一步的检查,阿初却发现阿次已经失明了,毒素已经蔓延到神经系统,这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千钧一发,他真的是和阎王在抢命了!他没有时间等跃春的切片分析了。

重度感染,这是他从多年临床经验累计得出的结论,但科学就是科学,没有切片数据说话,一切都没有确切的把握,但他必须赌,而且他知道他输不起!

这该死的混蛋,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当他看到躺在冰冷的急救台上的是他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吗?他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三号疫苗。”阿初深吸一口气,亲手将疫苗推进了阿次的身体。

“观察血压。”阿初不敢亲自看,他怕看到他不敢看的结果。直到跃春说“未见明显变化”,他才敢抬头看一眼仪表。没有变化至少比直线下降好太多!

阿初一眼都不敢偏的看着阿次独自和死神搏斗。阿次,阿次,你要坚持住,大哥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你一定要坚持住!

十分钟过去了,是跃春最先发现,“血压回升。”

众人终于稍稍放心,“好,跃春,继续切片分析。”阿初不敢武断,他始终要一个确切的结果!

好样的阿次,坚持住!阿初不敢一刻稍离,紧紧地守在阿次身边。

荣华亦是在一旁默默陪伴,紧紧地看着阿次,就怕眼睛一个错珠间他出什么意外状况。

又过去了二十分钟,阿初要求第二次注射。“3号疫苗第二次,减半剂量。”这一次,仍旧是他亲自注射。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手中握上阿次的生死,那么就让他来吧!

“……血压指标正常,呼吸恢复正常,麻痹神经有缓解……”就在阿初满心焦急地等待着奇迹发生的时候,阿次咳血了!

大量的血从阿次的肺部顺着气管被呛出来,“快擦!”如果血液清理不及时,阻碍气管通畅就会导致窒息。看着阿次一口一口的鲜血往外呕,阿初觉得自己绞碎的心都要跟着阿次一起被吐出来了。

阿次,阿次,你不能有事,我们还没有相认啊,你都没有开口叫过我一声大哥,大哥还没有好好的疼过你、照顾过你……阿初再也忍不住,终于让眼泪流了下来。

看着屋里另外两个所谓的阿次的同志,他想骂他们、想抱怨、想发狂、想嘶吼,但他知道那对他的弟弟,他最爱的阿次一点帮助都没有。

“哭什么,我弟弟还没死呢!”阿初拍案大吼,是在骂荣华,也是在骂自己。杨慕初,你给我振作起来!

杨慕次,你如果敢死,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再次来到急救床前,阿初做下了一个决定。阿次,你的痛大哥知道,大哥的痛,你又知道吗?只把君心比我心,大哥的痛,大哥会让你知道的!“强心针,心内注射一毫克。”阿初一手按在阿次的心口,一手直接把针头狠狠扎了进去。阿次,大哥的痛,你了解了吗?如果你死了,大哥也不活了,这仇,咱们不报了。没了你,大哥什么也不要了。阿初一边把药液推进阿次的身体,一边轻声的在心底说道。

“心率加快、气管停止痉挛、皮肤开始收缩……”护士的声音宛如天籁。

不知道阿次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的心声,总之,阿次挺过来了。“三号疫苗,五毫克。”阿初擦干眼泪,再一次亲自给阿次注射疫苗。小混蛋,你一定要挺过来,一定要,大哥相信你!

“阿次,阿次,阿次……”阿初只是想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要让他知道他在这儿,一直在,就陪着他,一直。

午夜过后,切片报告终于出来了,重度感染,适用3号疫苗!众人松一口气,一切都没有白费,他们的治疗始终是正确的。阿初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么感谢自己临床经验足够丰富,判断力足够准确!

阿初学贯中西,对着阿次,更是把浑身解数都使了出来。在用银针给阿次排毒后,阿次竟然奇迹般的转醒了。

阿次听到有人在他旁边说话,但是总是听不真切,他直觉应该是阿初,像是在叫他的名字,于是他四处寻找,只是视线太过模糊,他始终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阿初看着荣华着急也哭、喜悦也哭,心里就已经知道她对阿次动了真心了。只是让他把阿次拱手让人,他做不到!听到阿次担心他的眼睛,阿初赶忙低声解释。

真的是他大哥!听到阿初的声音,阿次安心了。其实他刚刚一直隐约觉得大哥就在他身边陪着他在和死神拉扯。他舍不得走,怎么能舍得呢?他感觉得到阿初的痛、他听得到阿初的嘶吼,原来一切都不是幻觉,他真的在。

阿次安心得再次睡了过去,他知道,他已经安全了,因为有他大哥在!即使身上再难受,他也能忍下去。

阿初看着荣华细心地给阿次擦汗,一不介意阿次一身的可怖伤痕,二不避讳阿次赤裸的身体,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这些都比不上阿次脱离危险带给他的喜悦。阿初不禁心里嘀咕:他这弟弟还真是人见人爱啊,连大小姐眼光那么高的人都对他另眼相待了,他明明和自己一样的脸,怎么荣华对着自己就动刀动枪的,对着阿次就这么温柔体贴啊?!不过阿初显然是忘了,他这么精明刁钻会算计的人,还不是对着他弟弟就掏心掏肺的什么都忘了。

对于夏跃春的恭维,阿初不接受,他隐约已经想明白这次阿次根本就是自愿犯险的,不然以阿次的身手荣华还逼迫不了他,“一群疯子”这就是阿初能给他们的最高评价。只是他的弟弟,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疯呢?!

阿次的毒基本上算解了,只是后面的问题也接踵而来了。阿次的恢复期至少要半个月,也就是两周时间,他们要想一个万全的方法帮阿次安稳度过这段疗伤时间!“他的病情会有人关注吗?”阿初原本想着杨羽桦他们不会真心关心阿次的,但经荣华一提醒,不用说太白,阿初也已经想到了侦缉处那边。那就不是关不关心的问题,而是怀不怀疑的问题了!

阿初一番分析,合情合理、清晰透彻。“……一个经常带枪行动、飞檐走壁的人,肯定受过不少伤。”让阿初暗自咬牙的是,这个小混蛋,果然身上随便翻出一个地方都是带着旧伤痕的。“……给他找一个合理的病因不难,难的是要他在一个星期内必须要待在隔离室里,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迸裂的皮肤……”也就是说,至少要有一周的真空期,这段期间阿次要如人间蒸发一般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为了保密,跃春把阿初和荣华从急救室里叫出去单谈。

阿初觉得他们真是疯了,怎么折腾到最后倒变成他顶着阿次的名去和和雅淑出去玩了?阿初其实不在意什么阿次在侦缉处的位置,但是如果让侦缉处的人心生怀疑了,他性命依然堪忧。所以为了阿次的安全考量,他只能尽力帮他瞒。至于和雅淑,他本不愿顶着阿次的名亲近他,那不等于又将她送回阿次的怀里吗?那他前一阵子到底在折腾什么?他好不容易才将这女人从阿次身边扯开一些。但另一方面,他又好奇,他想知道这女人到底和阿次是如何相处的,他们到底进行到了什么地步?未婚妻、青梅竹马……也许他能套出一些不一样的信息——那些过往的,他曾经错过的年岁。并且,通过阿次的口,他也想知道和雅淑到底怎么看他的?她对他用情到底有多深?她到底会不会离开杨慕次?她能有多少概率为了他背叛她的组织?而且,她这么痴缠着杨慕次,到底有何目的?阿初才不信是因为什么爱情,因为她的爱情他得到的太容易了,也太廉价了,一个吻、几本书、加上些不过心的甜言蜜语。她爱的只是爱情本身,不是他,更不会是阿次!

阿初几乎就要同意了,这个所谓的天衣无缝的计划,他唯一纠结的是,“我替他争取了七天蒸发的时间,那我这七天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