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临淄城外的老弱妇孺,钟汪他们虽然同情,但是这些人或者其亲人毕竟曾经是龙山军,可怜也可恨,将他们推出去让他们受冻,总也比强攻临淄,浪费手下良家子性命来得好。
当然,钟汪他们也未必真的想冻死他们,只是即使真要救,估计也要先跟张扬比比耐心,拖上一段时间,至于拖多久,那得看钟汪他们的决心。
因而在最开始的时候,朝廷这边人心还是比较稳的。
倒是临淄这边一开始就稳不了,认出亲人、同乡的不少,有的也看不清楚,别人都说认到了,他们看着似乎是有些相识的,因而也附和,一时间竟然十之八九都说外面有认识的人。
龙山军这种毕竟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当下也就嚷嚷着要开城门,见得不开,有的去找张扬,有的在城门闹开了,更有心急的直接一根长长的绳子就那么滑着下了城墙。
出了城的还真有几个找到自己亲人之类的,几人当下抱头痛哭。
城里的见了更心急,城门处堵得都是人。那身手不错的就顺着那根长绳一直下,直到有人不慎摔落下去,这般下城的人才少了点。
张扬之前就大骂朝廷这招毒辣,只是他还没与手下想出对策,就有人来报说有人已经出城了,张扬担心事情超出掌控,因而又急急赶过去。
张扬一赶到,立马就有眼尖的看到了:“鹰扬将军来了。”之后便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让张扬听得头痛。
张扬来此也有一段时间了,身边多少也聚了些人帮他处理点事情,这时就有人出来维持秩序,既然张扬一时也找不到方法,那人就提议当众议议,张扬只好点头。
之后又是一阵混乱,不过好在最后还真议出一个章程来,那便是先打开城门,派出一百人去看看情况,其他人继续议。
在城门上看得朝廷方向没什么动作,龙山军也就小心地打开城门,待得一百人出去后,立马就关上大门,大家心中的担忧才放下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立马就有人回来禀报,说城外的确实是龙山军的,不过不是朝廷在周围抓的,而是钟汪派人到乐安郡带过来的,这引得龙山军的都大喊朝廷卑鄙,不过那人接着说现在城外的人情况不是太好,问张扬怎么办。
张扬能有什么办法?
听到这些俘虏是乐安郡的张扬本能地就想不管,钟汪能要一次就能要第二次、第三次,若是他每次都接收,他齐郡就得跟乐安郡一个下场了。
不过这些他能想不能说,这么多殷切的目光看着他,他要是敢这么说、这么做,别看他武功高,这里敢动手的还是多得是。
那人又催了几声,张扬终于不情不愿地让人半开城门,将那些老弱妇孺慢慢带进城,还一直叮嘱,说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就不能再这样做了,免得重蹈乐安郡覆辙,其他人自然点头称是。
听得张扬终于打开城门,世家军也是有些鼓舞,毕竟看着别人冻死还是不人道的,钟汪就捋着胡须,赞道:“这张德举本性倒也不坏,若是有机会,还是要留他一命。”
其他人附和。
钟汪又接着道:“你们去看看,一切准备妥当没有?估计等会探查消息的就回来了。”
之前就说过了,田珂他们其实早就安排好整个战略,既然是安排好了的,那么对于各种情况当然也有应对的措施。
就临淄城外放下老弱妇孺这么个计划,对于临淄的各种反应,他们就制定了各种方案:若是张扬选择鱼死网破,坚决不开城门,他们最终只能无奈地收拾残局,把已去的找个地方埋了,还活着的灌点热粥救治一下,然后再做打算;若是张扬的龙山军训练有素,打开城门,防范严密,井然有序地把老弱妇孺全接进城去,那他们就真的去乐安郡再要俘虏了;若张扬训练不成,因着这事露出破绽,那么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的。
张扬之不幸,朝廷之大幸,情况是第三种。
应该说,因着这事,临淄出漏洞都漏成筛子了——城外没人布防,城门慢慢大开,其他城门的贼军也有不少擅离职守。
接到消息后,钟汪可说毫不犹豫,直接让其他三个城门的军队出动。
张扬武功高强,但是因着处理这些琐事,而且对面的世家军一直没有动静,因而警惕心不够,待得其他城门喊杀声一片的时候,他才惊觉。
“大家快些回去守着城门!”张扬无奈,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若是其他人能立刻回援,临淄城或许还保得住,只是来看热闹的太多,除了安置老弱让出来的这条路以外,其他地方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可谓水泄不通。
而且有些想离开这个包围圈的,有些却不想这么早去与人搏命,这些人挤成一团,怒骂声一片,偏偏人却不怎么能动。
待得好不容易疏离得差不多了,张扬却已经可以听到其他城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了。
知道大势已去,张扬一叹,接着眼睛一缩,因为其他城门的溃兵竟然朝这个城门冲过来了。
这个城门虽然开着,但是那些老弱一直在进城,若是此时冲击过去,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张扬横戟怒目:“停下!”
那些溃兵摄于张扬之威终于放慢了脚步,张扬却不敢怠慢,赶紧让人疏离老弱,过得一会儿,溃兵越聚越多,张扬也有些镇压不下。
张扬回头一看,却发现城门口还没疏散开,当即大怒:“那边的干什么,解释一下就行了,不听的给我全部丢出去!”
处理政务张扬是一团浆糊,犹犹豫豫,但是处理军务他还是很擅长的,现在可是争分夺秒,死个十来个的根本不算事,若是不赶紧疏离开城门口,等下压不住溃兵,让他们冲击过去,死伤的可就是十倍百倍了,而且还有速度被降低的麻烦。
所以非常时刻行非常事,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舍小取大即可,至于死伤的无不无辜,真的管不得了。
在张扬铁血的命令下,很快便清出一条路来。
出得城门,张扬好马有了,长戟有了,虽然兵败,但是他对于自家性命却一点担心都没有。
本来他还想去世家营地大杀一番,不过想到今日的憋屈,知道世家应是早有防备,当下朝左右一看,喟然一叹:“走。”
虽然钟汪这边之前不给张扬添堵,但是这样他们也自有考虑:一来是想“人道”一些,二来其实也是打的围三缺一的念头。此时见得龙山军溃败,他们哪有不追击之理。
不过见过张扬大发神威的钟汪当然不会把猛将都派出去,像陈鸣就留了下来,营帐里大家都是披挂整齐,兵器就放在随手可及之处,营帐外也是重兵把守,弩箭上弦。
打下临淄,齐郡其实也基本算收复了,钟汪也是高兴,不过对于给名誉上的统帅加持光环却有些不爽,几人心中又是讨伐了吕征一阵,这才平息一下怒火:“现在临淄多少还是有些不稳,等得平稳下来,咱们再进城吧。现在关键的问题是,那些俘虏怎么办?要知道咱们军粮也不算多,若是继续分发出去,咱们估计都得饿着肚子打仗了。”
陈鸣突然心中一动:“攻城的时候,咱们有命人保护粮仓吗?”
崔越也是一惊:“糟了,忘了这事。快派人前去,临淄他们本是想长期坚守的,应还有些粮食,这些粮食一定要保住。”
钟汪也有些着急:“德彰,快些,你现下就去,看看能否保得粮仓,救得那些粮食。”
陈鸣出了营帐,带上自己兵马,见城门处还有溃兵逃出,当即将兵马分成三波,自己带着一波往城门走,却让秦明、罗信各带一波,从就近的俩城门进入。
陈鸣也不想与溃兵起冲突,不过不时就有人冲过来找麻烦,让陈鸣一阵气恼,这样走走停停,待他到了粮仓位置,才发现秦明已经领人在救火了。
陈鸣走近一看,粮食烧得还不算太严重,却原来把守的龙山军虽得了命令,但是终究有些不舍得,直到已经肉眼看得到人了,这才点火,着火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所以还有得救。
陈鸣听了心下稍宽,将人全部分派清楚,便让他们行事,自己则看着哪里火小一点,就进去把着火的粮食统统丢出来,让人扑灭,甚至会引到火的粮食,也丢到相对安全些的地方,他天生神力,干起这个倒也轻松,很快便将火隔离起来。之后便在一旁喝点水休息一会,看着指挥起其他人救火。
张扬杀出重围,望了眼冒起黑烟的方向,叹了一声:“可惜了。”
张扬亲卫鼻子冻得有些发红:“将军,现在咱们去哪?”
张扬忖道:乐安已丢,现在齐郡又失,济南可谓孤木难支,我去了也是无法,而且我武功最高,之前不怎么给那些夯货面子,现在丢了齐郡,在那里难免受些白眼,这却也不爽利。
想到这,当下也决定不去见董翦,因而带着人投般阳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