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郡失守,董翦对此早有些预料,因而虽然失望,但是也还能接受,倒是张扬的齐郡这么快失守让董翦有些不可置信,甚至让他的信心都受到打击。
张扬是董翦手下第一战将,领的军队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人战力其实不弱,这次被轻易击败,主要还是吃亏在纪律上。
马图给董翦分析一番,董翦心中果然安定了一些。
董翦很快又想出了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若是他们也用这一招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咱们手下的精兵也是敢打敢杀,正面战场并不弱他们,更何况咱们还有城防,因而最重要的反倒是纪律方面,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擅离职守了,”马图说道,“而且现在战争到了这一步,我感觉他们会用这招的可能性还是会小一些。”
“这是为何?”董翦问道。
“这一招其实有点两败俱伤,咱们固然不好应对,但是朝廷声望也是受损的,那些想出这招的说不定要被弹劾的,即使不被弹劾,估计也要留个污点,说不定日后什么时候就被提起来攻击,”马图说道,“而咱们这估计被称为‘最后一战’了,在这‘最后一战’里,谁不想赢得光明正大?”
董翦听得有理,安下心,却有些感概道:“唉,之前咱们要是没闹这么大事,说不定现下已经可以在其他地方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生活了。”
马图笑了一声:“东王,到了这一步,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要我说,还是各有优缺,所谓‘不能五鼎食,即为五鼎烹’,我倒觉得现在也挺好。”
董翦想了想:“说来也确实如此,咱们几兄弟现在可是无人不知啊,不知道那个什么史书会不会记载我等?”
马图道:“我们不一定,东王应是有些名号的,不过你的形象估计就是肥头大耳,性情残暴,每日里要小孩心肝下酒的大魔王了。”
“他娘的,大魔王就大魔王吧,”董翦骂了一声,“这么说,我这大魔王接下来要应对的基本上就是朝廷的强攻了?”
马图也收了嬉皮笑脸,点头道:“想是如此,不过一些小花招应该是少不了的。”
“盛兴和德举两位兄弟还在外,不知何时会回来?”乐安、齐两郡都陷落了,董翦便想起了李景和张扬。
“盛兴要回来的话,估计会快点,德举心气比较高,不一定会回来。”马图对于俩人性情多少有些了解。
“都能回来多好,柔儿一直念叨他兄长,德举武功在朝廷里估计也是排得上号的,回来多少还能提升点士气。”董翦有些可惜。
“多少会提升一点,不过大局还是很艰难的,”马图说到这突然降低了声音,“有一招可能能助我们度过难关,不知东王想不想用?”
董翦听到马图突然降低声音,心中知道不是什么好招,颇不乐意道:“说来听听?”
马图知道董翦有些想岔了,不过他就当作不知道:“便是将中原内乱的消息送给胡人。”
“什么?”董翦大吃一惊,接着便压低声音,“告诉胡人?”
要知道,两百多年前,五胡入侵中原,导致中原生灵涂炭,死伤惨重,就是到了现在,还有幽、凉二州没有完全收复,这是中原无数男儿心中之痛,两百多年来,民间对于胡人是深恶痛绝,直到现在,一些有胡人血统的还是受到了不少不公正的对待。
包括董翦本身对于胡人也很是愤慨,早些时候也不是没有结伴到边疆杀几个胡人的想法,所以马图一提胡人,董翦的吃惊是可以想见的。
马图早有预料,接着道:“东王不必如此,咱们不是要叛国,而是要借助胡人引开注意力,好给咱们生存的空间,之后是战是和是降咱们也好有些主动,大不了这事过后咱们也为抗胡做点事,补救一下就是了。”
马图见董翦还有犹豫,就道:“其实不急这一两天,东王过几天再谈也行。”
董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就过几日再谈,这事还是须得瞒住众兄弟才好。”
马图点点头:“我晓得的。”
离去之后,马图也不见什么喜悦,只是打理行装,对于董翦的选择,其实他已经有些明了了。
果然只过得一天,董翦就又与他商谈,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接着马图拿着昨晚打理好的行李就与一个大汉借着夜色离开,绕了一下泰山,接着才继续北上。
自起事以来,马图就一直在董翦身边出谋划策,之前还没感觉怎样,但是知道马图离开后,董翦还是有几分烦躁。
董翦灌了口茶,不想这茶放得也有一会儿了,这天气茶也冷得快,因而被冷得哆嗦了一下,董翦缓下来后又咂吧一下嘴唇,说道:“这茶也没什么意思,不知道孟谋为什么一直要喝茶?来人,给我备些热酒肉食来。”
作为东王,想要些吃食还是容易的,热酒和一只烧鸡很快便被送过来了。
董翦扯起鸡腿就吃,之后又大口喝了一碗酒,这才大叹一声:“就得这样才够味!”
没一会儿,半只鸡便进了董翦肚子,也不用董翦吩咐,很快便有人将各种肉食摆上来,不过这人却没有退下。
董翦又吃了几口,这才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人道:“是虎贲将军回来了。”
董翦一听:“嗯?是盛兴回来了?让他进来吧。”
李景其实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回来的,独领一军在外多少让他起了点野心,乐安郡被打下后,他还是有点不甘心的,因而就一边逃,一边也收拢些溃兵,可惜吕征把所有校尉都派出来,逼得很紧,他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很快就又被击溃,之前还有人愿意跟他攻击一下落单的官兵,到得后来那些溃兵根本不敢一战,看见官兵就跑。
李景跑了几次后,终于知道事不可为,因而灰溜溜地回来了。不过回来后,他有些担心被问责,所以还是有些小心,先让人通报,自己则在一旁等待,不然若是往常时候,他早就直接闯进去了。
董翦对于李景丢了乐安郡有些不爽,若是其他人,他说不定要有个什么军法从事,但是这是自己大舅哥,却是不能下手的。
董翦见李景进来,便摆着个脸:“你回来了?”
李景飞快瞥了一眼后赶紧低头,之后单膝跪地:“末将丢了乐安郡,请东王责罚。”
董翦不答话,房间里静悄悄的。
“算了,”董翦一叹,“都是自家兄弟,坐过来吧。”
李景心中大喜,站了起来,坐到董翦面前:“我就知道公羽不会怪我的。”
董翦却一脸忧愁:“你丢了乐安郡,德举丢了齐郡,咱们可是被困在济南了。”
李景战败后一路被追杀,根本没打听其他事,之前还真不知道这事,现在听了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形势已是如此严峻,喜的自然是有人来分担自己战败的压力了。
董翦见李景惊喜交加的,心中不乐:“德举丢了齐郡,其中一半的原因在你那!”
李景听了愕然道:“我可没去过齐郡,德举丢城关我什么事?”
董翦也很是痛心:“你是没去,但是你战败后,那些被俘的将士却被送过去了。”
李景想起自己乐安郡那情景还是心有余悸:“那也是德举自己不小心,而且乐安郡那些人都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啊。”
董翦也不想提这扫兴的事了:“不提了,这些先不谈了,喝酒。”
李景跟着喝了一口,也担心起来:“咱们现在怎么办?对了,马孟谋呢,他主意最多,找他赶紧来商量一下啊。”
董翦瞪了他一眼:“还用你说,孟谋早想好了,现在去做事了。”
李景闻言讪讪:“那德举呢?他回来没有?”
董翦没好气道:“没有。”
李景嘟囔一声,接着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声音有些大起来:“孟谋出去做事,不会也是出了济南郡吧?”
看着李景一惊一乍的,董翦皱起眉头:“你小声点,就是出济南的。”
“公羽,你可要当点心啊,现在这种非常时刻,你怎么能让兄弟们一个个往外跑呢?”李景压低声音,“要是他们不回来了怎么办?”
董翦摇摇头:“不会的。”
李景继续低声道:“那他们干嘛一个个往外跑?德举一开始就不是跟咱们一条心的,马孟谋呢,一肚子诡计,你就真的看穿他了?”
“这话不要乱说,德举虽然一开始不想上山,但是上山后也是一直尽心尽力,而且他杀过朝廷命官的,回不了头了;孟谋也是如此,这次办的又是重要的事,没他,这事办不成的。”
“德举,唉,不说他了,倒是孟谋,他离开济南郡又是办什么事去了?”李景好奇道。
董翦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李景见董翦摇头,心中不乐意:“他到底找了什么个理由啊?柔儿可是我亲妹妹,你若连我都不信,还能信谁啊?说出来我跟你参考一下也好啊。”
董翦郑重看了看他,觉得也是有理,便将声音放得更小一些:“联络胡人。”
“什么?”李景一脸惊骇,高声道,“联络胡人?”
门外,一个董翦亲卫推着门进来,听得这话,“砰”,酒瓶砸在地上,酒水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