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蒙新甘宁考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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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二月四日至十一日(1)

归绥县——包头

十二月四日 晴 华氏早归绥县二○度。晚毕克齐二六度毕克齐地高三三五○眠

早发归绥县,晚宿毕克齐镇[即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东的毕克齐镇],计行七十五里。早九时发,西行。八里,都拉木图,居民二十余家。十二里,西奴图家,居民约数十家。二里,玉树图家,居民四十余家。八里,台阁牧[即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东的台阁牧乡],居民百二十家,午饭于此。其地高三千五百余叹。八里,戴以逊,居民二十余家。七里,瓦营窑子沟。十里,小李堡,居民二十余家。五里,大李堡[即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东兵州亥乡的大里堡村],居民四十余家。十里,毕克齐镇。借民房居住,以栈房均为军队所占也。

今日均循阴山(俗称大青山)南麓行,地势平坦。自归绥县城至包头,有通道三条:日南、北、中三路,均平坦。惟夏秋之际,中、南二路多泥泞载道,不利于行。故商旅多取北路,然较远数十里。余等今日乃行中路,此时天寒地冻,坚实易行。近来西北汽车公司派人修理北路,闻颇利行驶,但秋令多雨,山沟水大,易被冲刷,故费工颇巨。

本镇住户千余家,人口二万余。汉人十之七,土默特蒙古十之三。沿途人烟较归绥、丰镇之间为密。有土默特蒙古小学一所,学生三十余人。又有耶稣教堂一所,信徒仅七人,牧师晋人,居此已四年矣。附设小学一所,学生二十余人。其经费多来自归化教堂。牧师讲道时,余曾入观,见其诚垦态度,令人钦佩。据云,此间迷信甚深,尤以崇拜所谓大仙者为最笃,有事皆乞灵于此。余谓凡人最好不信宗教,既信矣,则佛、耶、回均可信,只要不悖真正设教之旨可耳。倘不此之信,而独信仰狐仙鬼魅,诚大愚矣。顾今日一般民众中,有不信狐仙鬼魅者,有几人哉?噫!

本镇附近出产,以麻、烟叶为大宗。田地多为蒙人所有,汉人向之纳租耕地,惟性质多系永租,无异自己所有也。上等地亩,地租百吊,每吊合制钱四十文。每亩种高粱或谷子,可收一担有半,种麦可收八斗。无烟煤产于北山水磨沟、黑牛沟、兴隆沟、乌沟一带,相距二三十里不等。土人取以和泥烧炕,每斤制钱十余文。

毕克齐为归绥县巨镇,农、商业均颇发达,将来建筑铁路可于此设站。市中住军队二百余名,以附近黑牛沟时有土匪出没为患也。晚饭后,环行市街一周,见房屋整齐,有水自北来,阖村取饮于此。有蒙古人某,本地人民呼为孟老爷,询之居民,乃知系土默特官世袭章京也。

增补:民国十二年九月八日,其时京绥铁路车已通至毕克齐站,余与陈位元君同游广化寺。寺在站北大青山五素图沟内,俗称喇嘛洞。依洞建佛宇四层,其下有石磴百二十四级。再前又建佛殿一座,活佛吹斯喀巴呼图克图居之。粉壁丹屏,楼阁规模,均颇宏敞。内藏画像法器,炫耀人眼。崖壁间石刻,尤觉精致。寺外奇峰环列,嵯峨奇伟。间生松柏,夭矫凌空,翠黛飞霞,临风欲滴。而清泉石缝,回绕寺西,倾注触石,鸣声垮琮。又时见山鸡出没,野鸽飞舞。殊觉气象清幽,景物奇丽,允为塞外之名区,阴山之灵秀也。

十二月五日 睛华氏由一○度降至二度。陶思浩地高三三二○呎

早发毕克齐镇,晚宿陶思浩[即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西陶思浩乡的陶思浩村],计行九十里。早九时发,西行。二十里,至察素齐[即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驻地察素齐镇],居民七百余家,亦巨镇也。将来铁路应于此设站。有土默特蒙古小学一所。从此出归绥县入萨拉齐县界。又三十里,多尔齐,居民五十余家,地高三千四百呎。午尖后,复行。护送余等之兵士云:“顷闻西来步兵一队言:‘适间曾在距此十余里地方遇土匪一帮,将其击散,现已不知去向。”’故余等护兵亦整装实弹,以防不虞。私幸今日因他事出发较迟,否则便恰好与匪相遇也。午后,西偏南行。二十里,至二道河,居民三十余家。又二十里,陶思浩,住。因车店为军队所占,乃乞宿于民家。男妇老少误以为余等系大兵也,相率而逃。再三解说,方始集合,于心甚觉不安。足见人民受军队蹂躏之深,久成为惊弓之鸟也。

今日道路平坦,大道距北山(大青山)甚近。此间驻军队一连,居民二百余家。村中有一浅河,纵流南北,业已坚冻。村南十里有大湖,广阔四五方里,产鲤鱼,昧甚美,但土人多不喜食。自多尔齐至此,沿途人烟寥落[稀少],又无驻军,故土匪出没无常。

十二月六日 晴 华氏一二度 萨拉齐地高三三二○呎

早发陶思浩,晚宿萨拉齐县[旧县名,治所在今内蒙古土默特右旗驻地萨拉齐镇],计行七十里。早九时十五分发,西行。十里,萨布沙。三十里,麦达召[今内蒙古土默特右旗东北的麦岱召镇],居民三百余家,皆向蒙民租地以耕。上上地每亩租价千余文,下下地四百余文。租时须向官立清理地亩总局收据。上上地纳费三千文。下下地纳千余文。除种麦外,以种谷子及胡麻为多。村西三十里,水涧沟,产煤炭,质不甚佳,每斤售制钱八文。本村有小学一所。

村北有寿灵寺,蒙人称为麦达召。寺建于何代不详,相传宋代辽太后曾驻跸于此原,有遗留御用盔甲刀剑之属,今已无存。寺内有镀金小塔一座,谓系萧后埋葬处,或云乃后人葬萧后衣冠者,殊不足凭。寺规模极大,围墙厚及丈,占地约百亩。佛殿建筑有中国皇宫式,亦有印度式者,错落数座,极为壮观。四壁画像甚多,笔法精妙,颜色幽古。又有护法神画像及塑像,即俗所称为欢喜佛者。殿中陈列布制之麒麟、狮、象数具,状极巨大,又有无数骷髅面具,度皆每岁祀神时所用者,亦塞外奇观也。

午饭后西行。十五里,至西老尖营子,居民三百余家。十五里,萨拉齐县城。城内汉民一千三百余户,丁口二万余。回教徒二百余户,丁口七百余。蒙古民二十余家。汉人均于清乾隆间自山西沁州迁来,以其时沁州大荒年也。

萨拉齐,汉云中郡西部都尉治所也。前汉置咸阳、犊和二县,隶云中郡。五原郡之固阳县东境,亦今县属。后汉末废。北魏为怀朔镇之南境。肃宗时置广宁郡,以石门、中川二县隶焉。隋开皇四年,置油云县,隶云州。二十年,云州东徙大利城,县废。唐调露初,置云中守,筑城于单于府西北二百七十里,即今县治也。辽于其地置代北云朔招讨司,寻改为云内州,治柔服县,建开远军节度。开泰八年,又置宁人县,隶属于西京道。金皇统元年,于东置裕民县,寻废。大定十九年,复置,改为云川县,隶西京路。元初省云川,至元四年,又省州治之柔服县,隶大同路,为下州。明中叶废。清乾隆初,设萨拉齐及善岱二协理通判。六年,隶归绥道。二十五年,改理事厅。同治四年,改同知。光绪十年,改为抚民同知厅。二十九年,析县西之大余太别置五原厅。民国元年,改为县,设知事,分编户为四乡。城周九里,关东、西、南、北、西北五门。

本县东通归化,南通山西河曲、府谷等县,北通蒙古,西通包头,东南通托克托县。地势适中,物产丰富。绥远区除归绥县外,以此为最富庶。商务繁盛,次于包头及归化。出产以粮食及煤为大宗,人口以归化之洋货,山西之木材、水烟及阿拉善蒙古之盐为大宗。大小商店百余家。民国四五年,巨匪卢占魁占据此城,被搜刮达百万,元气大伤。幸赖平日有信用之商店及商会,印钱票十余万(分一百文、二百文、三百文、五百文数种),以维持市面。市面制钱最多,现洋、小洋、铜元极少。北京中交钞票均可通用,惟价较北京为贵(现洋,合二吊七百文;中交票,一吊四百文。每吊合制钱八百文)。钱票信用颇佳,能通用于归化,而归化钱票亦能通行于此间。

本县手工品以毡及地毯为最佳。地毯花纹繁多,鲜丽夺目,畅销于东路,惟为数甚微。县北大青山产煤最富,其已开采者,以坝头沟、小西沟、豆柳青、二道沟、水涧沟五处为最著,距城均在四五十里左右,现有漠南公司从事开发。

本县田地,多赖山水以灌溉。黄河虽近在南面四十里,以岸高水低,未能利用。故城北之地,因近山得水而肥,城南之地则否。地价每亩自百吊至数吊不等,居民向蒙古租地,上地一顷价三两,下地数十百文。自去年起,又加官租一项,上地每顷三元,次二元,又次一元,人民负担愈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