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好的人家还要你修什么,你打电话去问他们以哪个坐标系为准就是了。”
“还有这个破电脑打不开这么大的数模,打开了也很慢。刚才付师傅在这里气得要死,骂老胡这点钱也省。”
我点点头,“还有什么?”
“没有了。”小小不解。
我语重心长地道,“好,今天就这样,小小啊,好好干,过几个月我提你做主管。”
小小才反应过来,给我一拳,问我算老几。
我笑道:“老大啊,你没发现我刚才一进来,你就一直对我汇报工作啊,我可没见你向老胡这么汇报过。在你心目中我才是老大的。”
小小不以为然。“我不是看你晚上要接我的班吗?”
我们俩个人扒在桌子上聊天,一边在满是数据的纸上乱画,是为了防备老胡突然出现,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正好在讨论测量结果。
小小又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你们模具那边又有两个人要走了,听说今天交了辞职信。把老胡给高兴死了,说检具这边一个也没少。”
我一惊,谁啊,曹哥不会也在吧,虽然他早说过要走,可是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太突然了吧。
唉,好男儿志在四方。
下午吃饭那回,我叫小小在这吃饭别那么早回去,晚上一起对那个大家伙测测看。小小想想也是。我见到曹哥的时候直接就跑到他面前,问怎么回事。
曹哥淡淡地说,“没什么,不就辞个职嘛。”
“怎么了,你师傅对你不好啊?”
“没,我师傅对我很好,我叫他签字,他当场给我签了,但说过几天再向他要,让我考虑一下。”曹哥黯然地说道。
“兄弟,辞职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太不够意思了吧。”我笑道。
曹哥也笑了笑,“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我没话可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又问,有没有打算去哪?
曹哥摇摇头,“有可能去宁波吧,不过我前一阵子在网上发的简历,昨天有人打电话,是邯郸的。太远了,说什么一个老设计师要走了,招个学徒。也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靠,邯郸,有没搞错,你还想跑这么远啊,跑过去了,没录用怎么办。”我道。
“再说吧,先去宁波看看。”曹哥说完又叫我快吃饭。
陈风跑过来的时候都听说了曹哥要走了,大家心里都不知道什么滋味,终于一个个又要走了。生平第一份正式工作,都做这么短的吗?
晚上,付师傅将小强原来用的那台电脑抱过来了,并叫我们以实物坐标为准,误差太大,有的地方差几个毫米,我拿有色笔,一点一点全画了出来。然后付师傅要不拆下来铣,要不就是磨、戳。后来陈智利也来了,小小才回家去。
忙了一个通宵也没什么进展,次日我仍然是下午三点多回公司的,跑去测量室的时候,正好付师傅的两个帮手拿东西出去铣。我便又和小小在那里闲扯蛋。
门开的时候我们也没理,我们原想是他们铣完回来了,谁知,老胡皮笑肉不笑地说,“好玩吧,啊?好玩吧?”
我忙起身叫胡总。
老胡亲切地问我,“有没有玩够?”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说什么他都要骂的。但这次给我离开这里垫定了很坚实的基础,也是老胡骂得我最惨的一次。
当时老胡见我没吭声,便用他特大号声腺发出地声音骂道:“上面的人忙得要死,你们在这里玩得要死。这付检具拖在这里,后面还有一堆,我迟一天就要罚五百块钱,你帮我出啊?你花六百块钱养你做什么?养只狗还会看门,你会做什么,测个检具几天都搞不定,当年我们去别人那里测的时候,哪次不是一次性搞定。你们呢,就是一废物,什么也没用。不想干是吧,不想干早点说。外面等这个位置的人还有一大把呢。……”后面骂了些什么也不记不清楚了,无非就是废物,笨蛋之类的。我只记得当时,我觉得特委屈,我上了几个通宵的班,第二天跑过来还要挨骂。
不过最后一句我记住了,“我告诉你,我当年就是被师傅骂出来的,不骂怎么能成才。”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被虐待后的变态报复心理做祟。要是都成你这样的才不成也罢。
曹哥走的前一天晚上,燕子抢先订下曹哥了一床被子,我订了一床被垫,陈风只剩下一个枕头了。我们四个人去当地唯一一个炒菜馆,叫江西小炒,是景德镇人开的。去了几次就没去了,比我们学校便宜多了,不过我们还是觉得在厂里吃要好点,毕竟身上都没有余钱。
点了几个菜,陈风说,“兄弟再会,岂能无酒,先上四瓶啤酒。”
曹哥淡淡地说道:“我今天上午又去找我师傅,问他拿那张辞职报告,他说,早知道这里是留不住我的。给了我那张辞职报告,还另外给我一百块钱,说是师傅他给我发的奖金。唉,我当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他的钱我没要,我去财务处把工资结了,领了五百多块钱。”
大家一阵黯然,陈风笑道:“说那么多做什么,喝酒。”
“对对,喝酒。”大伙一饮而尽。后来又一人要了一瓶。喝得醉熏熏地时候,我记得我对曹哥说了句:“来,敬你一杯,兄弟你发达了别忘了这山沟里还有几个兄弟要你接济。”
后来晕晕呼呼地回去睡觉。
第二天我们被手机闹铃闹醒的时候,曹哥已经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妈的,也不留个字条鼓励一下我们后进。”陈风说道。
“给,你要的枕头,睡死你,还有你们垫被。”燕子扔了过来。
我们还是照常地上班,只是每个人的心理都很乱,燕子已经有想法回九江了。
我经常要通宵,和飞飞在一起的时候少了。有时候两三天见不着面,每天也只是偶尔发个短信,我怕我都快忘了她了。
测那两个破旧的保险杠,耔了不少时间。结果一测完,王姐就叫陈风下来把小强原来那个电脑抬上办公室了。于是,在付师傅说要看数模的时候,我便用那台超低配置的电脑慢慢打开,还笑道:“别急,付师傅,要不你先去外边抽根烟。”
付师傅等了半天才打开,不过几乎动不了,很卡。付师傅一砸鼠标,跑去楼上和王姐吵了一架又把电脑给搬下来了。
矛盾总是在无形中慢慢被激化,因为老王王师傅铣出来的检具一般由付师傅装配以及调试,所以有时候因为一点误差装不上去,或者不好调的话,付师傅就会大发雷霆。终于有了一次借题发挥的时候了。
有一个检具本来应该第二天出货的,我、陈智利和付师傅加一个通宵想赶出来,但是怎么测结果都会相差很大。
讨师傅调了很久都没有办法,后来叫我们测一下支架的高度,低了几个毫米,另外几个支架也都有不同的错误。付师傅一声不吭,半晌才将检具上取下来的一个铝块朝检具一砸。“下班。”于是半夜里头,我们又摸黑回家。
我心里想,最近一直在催货,老王一直在上晚班,出了这样的差错也是没办法的,关键是没法改,这个支架中间还有东西的,并不是加一点或者减一点可以解决办法的。只有重做这一条途径。
第二天一大早公司就开会。付师傅提出和老王各分一组,自己做的检具自己上三坐标,一系列加工装配都自己负责。老王一直在门口抽烟,没表示意见。老胡也只好听付师傅的。
会最后,老胡照例和我们说了几句严格把关。
我们点点头就散会了。我记得我刚做三坐标的时候,老胡是这么对我说的:“做三坐标就要做到黑面包公,严格把关,一个丝也不能放过。”我当时激情澎湃。后来呢,几次赶货老胡说的话数次都在变。
“那个谁,嗯,差几个丝就放,知道吧,现在不比从前,现在客户一直在催,再不出货我就要赔死了。”我点头。
“那个谁,要是差十几个丝不好调的就放……”我只能点头。
甚至到后来那两个保险杠更是几十个丝叫我放,说把几个毫米改成几十个丝已经很不错了。我当然无语,原来生意可以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