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进宫时握着我的手叹息说:“唉!想不到为父半生辛劳,也可谓权倾天下,但最终连落叶归根的愿望,都做不到。”
我顿时热泪盈眶,背过身去瞧瞧擦去眼泪,勉力安慰父亲道:“父亲大人何出此言?您福寿安康,待陛下身子稍微好些,儿子就陪您回乡探亲去。”
母亲和几位夫人都站在父亲跟前,个个眼眶湿润,这些年来大夫人去了,母亲后来居上,渐渐的掌持了一家事务。
“老爷,妾身秋后就去安排咱们回乡的事情,您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说着等话啊!”母亲跪倒在父亲塌前,忍不住泪如雨下。
父亲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来,抚摸母亲头上的青丝:“玉娘啊,你十几岁跟了我,这二十来年自是不容易,将来梓安长大了,必然会好生孝敬你的。我是自己知道天命所在的人,如今我也不想着什么回乡了,倒是陛下那里,身为臣子,我要为他尽到最后一份忠义。成与不成,都在这一回了。”
家里人拗不过他,只得用轻辇将他抬进宫中,殿中的众多内侍宫人皆被摒退,唯有我服侍他在陛下面前跪下,感觉他全身都在发抖,我无法松开扶持父亲的双手,我知道自己一旦松手,他随时就会倒下去。
我知道自己亦应该回避,毕竟父亲与陛下乃是数十年的君臣,又曾是翁婿,情谊必然深厚。这样相见,对父亲来说只怕不得不说是一种尴尬。
可是父亲如此虚弱,我根本没有办法回避。陛下待父亲终究是不同的,他亲自伸出手,想将他搀扶起来。
父亲微微喘着气,他攥着陛下的手,就像我平日攥着阿泰的手一般。
他说道:“三郎,她已经死了。”
父亲的声音在发着抖,吐字亦非常轻,我几乎听不见,可是陛下整个人却像呆了似的,我看着陛下斑白的双鬓,还有浑浊的双眼,陛下握着父亲的手亦在微微发抖,什么时候,陛下已经是这样颓唐的一个老人?
陛下今年才过四十春秋不久啊!
父亲又喘了一口气,说道:“二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父亲眼底似乎有泪光,他说:“三郎,你醒一醒吧,绾绾......她早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