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艮岳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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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罪己诏

瑶华宫内,那场皇室家庭会议还在激烈地进行着。已经完全认识到自己以往所犯的严重错误的徽宗皇帝这时虽然没有狠狠地打脸,但却依然是泪流满面地忏悔着,追悔莫及地叹息着。

郑皇后看了看悔恨不已的徽宗,语重心长地说:“你执政这些年,也该总结总结经验教训了!还有,你重用奸臣,远贬忠良,已弄得怨声载道,失去民心,如何能威仪天下、号令三军啊?不如依李纲丞相之见,禅位于桓儿,再诛杀六贼,这样方能消除民愤,顺乎民意,使满朝文武大臣振奋精神,同心同德抗敌保国,使大宋江山转危为安哇!”

众皇子、帝姬亦纷纷大呼:“请父皇以天下为重,顺乎民意,禅让帝位,好自为之吧!”

一脸愧疚、一脸尴尬的徽宗看了看众人,思忖片刻,缓缓地说道:“唉,事到如今,我、我也深知自己以往的缺点、弱点和过错,我准备深刻反省,写一封罪己书,昭告天下,以取得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谅解和宽恕;至于逊位嘛,我看就不必了吧?”

“是呀,如果皇上能迷途知返,痛改前非,不也可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吗!那就完全没必要逊位了呀!再说了,太子赵桓还咬死牙地不愿接这个烂摊子呢,其余的皇子也大多没有这个能力!这治理一个大国,可不是闹着玩的哇!”王贵妃、韦贤妃及几位嫔妃亦七嘴八舌地说。

郑皇后想了想,连连点头说:“那好,你今晚就抓紧写你的罪己诏吧!至于能不能得到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谅解和宽恕,那就届时再说吧!”

这时,忽太监大呼:“御史张邦昌和兵部尚书高世则到——”

须臾,张邦昌、高世则进来向徽宗跪禀:“陛下,小臣已通知种师道、马扩两位将军,让他们连夜组织将士,备齐兵马辎重,明天在东校场集合,整装待发,饮御酒出征壮行!”

徽宗点了点头:“好好,明天集合好队伍,再来通知于朕吧!”

“小臣明白!”张邦昌、高世则道。

太监又呼:“太子驾到——”

赵桓进来跪禀:“父皇,儿臣已将委任诏书交给了丁信、吴大戈。他们二人准备即刻率兵,分水陆两路,星夜兼程,追拿那临阵脱逃的几个奸贼!”

“好好,他们侠肝义胆,武艺高强,定能马到成功!”徽宗点着头说。

当天夜里,戎装跃马的丁信、花想容率领御林军马队从南薰门奔出。

丁信在马上大呼:“御林军的弟兄们,今天咱们是奉旨追拿临阵脱逃的奸臣贼子,那就是恶贯满盈、权倾一时、欺上瞒下、打压群臣、祸国殃民的大奸臣蔡京、蔡攸和王黼!不知大家明白不明白我们这次为国锄奸、为民除害的重大意义?”

“明白——”二百名御林军声音洪亮地齐呼。

丁信又问:“大家星夜兼程,怕苦不怕苦?”

众人齐呼:“不怕——”

丁信再问:“大家有没有信心和决心啊?”

“有——”众人齐呼。

“好!那么我们就快快扬鞭策马,顺着这条京南古道一路往南,狂奔追赶吧!”丁信一挥手,便身先士卒地率领御林军将士们驰骋起来。

战马萧萧长嘶,奋蹄狂奔;人人精神抖擞,快马加鞭。

马队越过南薰门,风驰电骋般地消失在京南古道的沉沉夜幕之中。

与此同时,吴大戈、小云率领的御林军船队也从汴京东涌门而出。

吴大戈站在船头高声动员:“御林军的弟兄们,我吴大戈不会讲话,但有一颗热心!皇上封俺什么御林军统领,哎呀,啥统领不统领的?只要咱们大伙儿齐心协力地干就行!这不,皇上让咱们星夜追拿奸贼,就是那些罪大恶极、祸国殃民的童贯、朱勔之流!我知道,咱们御林军原来是归童贯那个没蛋子儿的太监元帅管辖的,现在一说捉拿你们的老上司,可能有人心有余悸,怕这老家伙一旦东山再起,不肯善罢甘休,担心秋后算账!不过,大家绝对不要担心,这一回他们临阵脱逃,罪行累累,即便阎王爷是他舅,他也得‘隔着梁头打二踢脚——滚到那间里去’了!好了,我也不多啰嗦了!我就问大家一句话,有没有信心哇?”

“有哇——”众人齐呼。

吴大戈大手一挥:“有信心就好!咱们顺着汴河一路往东南,加速行驶——”

“好唻——”众人高兴地大呼。

船队越过东涌门,浩浩荡荡地沿汴河顺流疾驶起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可在瑶华宫里,表情凝重、心情激动的徽宗依然秉烛书写着罪己诏。

玉福走了过来,看了看徽宗专心致志书写的罪己诏,撇着嘴说:“看来父皇苦心孤诣练写的瘦金体书法,今天终于排上了用场啊!”

徽宗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幽幽地说:“唉,想不到俺迷恋书法艺术而练写的瘦金体,竟然是用来写罪己诏了啊!唉,这、这大概就是命运的作弄、历史的惩罚吧!”

月姑亦走过来。她看了看徽宗书写的罪己诏,稍稍点头,无限真诚地说:“父皇的瘦金体自成一家,的确结体奇险、出锋锐利、刚柔并济、气势不凡呀!”

“可惜是用来写罪己诏了!”郑皇后万般无奈地轻轻摇着头,不无遗憾地说。

可月姑却不这么看。她说:“写罪己诏也没什么不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认真反思,大彻大悟;从善如流,痛改前非!我相信,父皇的这几张罪己诏墨宝,也会同他的其它书画作品一样,定能流传千古的!”

郑皇后对月姑的话思忖片刻,亦稍稍点头说:“月姑说得有道理,一是你的瘦金体书法自成一体,独树一帜,的确功力不凡,能够传世;二是你的奢靡误国也是个沉痛教训,有警世效用,所以能千古流传啊!”

徽宗连连点头,亦感悟颇深地说:“所以我要认真总结自己沉溺声色、喜听媚语、刚愎自用、误国误民的惨痛教训,这样对子孙后代都有个警示作用呀!”

玉福说:“那父皇你就好好地写吧,我们可就不陪你了?”

“不陪不陪!夜已深了,你们赶快安歇去吧!”徽宗连连点着头说。那益发谦卑和赤诚的态度,简直与以前判若两人了!

人啊,往往就是这样,原先总是懵懵懂懂、甚嚣尘上、颐指气使、我行我素、狂妄疯癫地胡作非为,一旦碰得头破血流了,也就大彻大悟了,也就心如止水地老实多了!但是,一切都晚了啊!

第二天一早,众皇子、帝姬陆陆续续走进瑶华宫来,一起跪倒,向徽宗、郑皇后请安:“父皇、母后,早上安好?”

郑皇后点了点头说:“孩儿们请起吧!嗯,您们的父皇昨晚一夜无眠,通宵达旦地赶写了这封情真意切、大彻大悟的罪己诏。现在就让你父皇给你们念一遍,你们要认真地听着,也要从中吸取教训呀!”

徽宗沉痛地念道:“朕近年以来,重用蔡京、童贯、王黼、朱勔、李彦等一帮奸臣,误听谗言,不纳忠语;纵容小人,贬残忠良;沉溺声色犬马,纵欲骄奢淫逸;强征奇石嘉木,兴建艮岳园林;迷恋书画古玩,醉心寻仙问道;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致使民生潦倒,奢靡成风;导致民心凋敝,政纲松弛;进而国库空虚,边防薄弱。灾异屡现,而朕仍不觉悟;民怨载道,而朕无从得知。追思所有过失,悔之何及——”

这时,忽太监大呼:“张邦昌御史到——”

失魂落魄的张邦昌慌慌张张地来到徽宗面前,气喘吁吁地跪禀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东校场三军哗变,喊声震天,非要陛下前去对话,方肯上阵杀敌呀!”

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了:“啊,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哇!”

徽宗惊得一下子手儿得得瑟瑟地颤抖不停了,罪己诏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想立马拾起来,可手儿颤抖得怎么也拾不起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连连说:“啊,三军哗变!这、这,这可怎么办哇?”

郑皇后向张邦昌喝问:“那、那种师道将军、马扩将军说话也不管用了吗?”

张邦昌哆哆嗦嗦地说:“那、那种师道和马扩两位将军也拔出宝剑呼叫着震慑了,可、可众怒难犯、民意难违啊!数十万官兵的喊声震天,蛩音动地,若山呼海啸之势、有雷霆万钧之力啊!尽管种师道、马扩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叫着震慑,可那千军万马就是不听指挥了啊!”

月姑急急地对徽宗说:“父皇,三军哗变,千钧一发;众怒难犯,不可小觑啊!父皇,事不宜迟,你就带上这罪己诏,快快去东校场,诚心诚意地与三军将士沟通沟通吧?”

“父皇的一片诚意定能感动三军将士的!”赵桓巴望着徽宗,亦真诚地催促着。

“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父皇就真心实意地与三军将士交流交流去吧,那样兴许能得到他们的谅解和宽恕的呀!”赵栋点着头说。

郑皇后看了一眼依旧拿不定主意、首鼠两端的徽宗,鼓励着说:“去就去吧,看来只有坦诚地与三军将士沟通,才能得到理解和原宥了呀!”

徽宗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桓儿、月姑、玉福、栋儿,你们几个也随我和张御史一起去东校场吧?”

“好吧!”月姑、赵桓、玉福、赵栋急急地点了点头。

几个人匆匆忙忙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