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艮岳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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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三军哗变

坐落在汴京东侧的东校场此时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人叫马嘶,熙熙攘攘。那些平日里饱受官僚、兵痞压榨和剥削的士兵,现在到了出发御敌的关键时刻,都想把一直憋在心里的愤懑痛痛快快、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再加上听说带领他们出生入死、保卫汴京的忠臣李纲被皇上远贬夔州,所以便一个个义愤填膺地给李纲鸣不平。这种情绪在千军万马的集结时刻一传播、一交流,便立马发酵爆炸开来,于是就立马形成了三军哗变的重要由头和有力的助推器了!

官兵们拥挤不堪,情绪激动,口号阵阵,愤言声声:

“一国之君,胡作非为;听信奸言,残害忠良!李纲大人忠心赤胆,却无故受贬,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哇?”

“李纲大人带领我们浴血奋战、保卫汴京,是绝对的忠臣良将哇!昏君怎能听信大奸臣蔡京、朱勔的诬陷之词,一下子把李纲丞相远贬夔州啊!”

“大兵压境,险象环生,可昏君却忙活着炼丹!如今又不来对话,谁愿意给他上阵卖命啊!”

“我们上阵杀敌,浴血奋战,是头别在裤腰带上的!可我们死也要死个明白,也要死得其所!我们不能不明不白地给昏君佞臣们卖命啊!”

“赶快禅让帝位,诛杀六贼,才能拨乱反正,挽救大宋哇!若不然,咱们的大宋朝就真正地没戏了哇!”

站在高台上的种师道、马扩两位将军和兵部尚书高世则个个紧锁双眉、神情凝重。他们连连挥剑制止,大呼道:“喂,你们都是朝廷的官兵,吃着国家的俸禄,穿着国家的军服,理应支持国家、支持皇上!都不要发牢骚了!肃静——肃静——”

但依然无济于事,愤怒咆哮的官兵们激情难耐,仍然置若罔闻地振臂大呼大叫着。

这时,神色慌张的徽宗赵佶在太子赵桓、月姑、玉福、张邦昌等人的簇拥下,急急惶惶地来到东校场。他看了看黑压压的、激愤不已的官兵们,不禁就有点儿直冒冷汗了!但是,没有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地一步步登上高台。

种师道、马扩两位将军和兵部尚书高世则一看徽宗皇帝来了,慌忙跪倒参拜,连声诚惶诚恐地请罪,大呼道:“哎呀圣上,这些平日里百依百顺、俯首帖耳的官兵,今天不知怎么像中了邪似的,居然大呼小叫地滥发离骚,怎么也不听指挥了啊!唉,怪臣无能,制止不力,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哇!”

徽宗大度地挥了挥手:“唉,此事发展到三军哗变,其原因一定是多种因素所形成的,也不能怪罪于你们几位爱卿了啊,你们就快快起来吧!”

“多谢圣上!多谢圣上了哇!”种师道、马扩、高世则这才恭恭敬敬地向徽宗磕了头,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昏君来了啊!”下边的官兵看到台上的徽宗到了,便更加争先恐后地向前挤着、叫着、指着、望着,一时间拥挤得更加厉害了。

徽宗看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群情激奋的官兵,不禁用手指抹了一下满脸的汗珠,这才急忙掏出罪己诏,大呼道:“诸位将士,朕思前想后,深感这几年办事不力、做事欠妥,愧对国家、愧对臣民、愧对官兵了啊!昨晚朕一夜无眠,写下了这罪己诏,深刻地反思了自己执政以来的缺点、弱点和错误!现在朕就当众宣读,乞望将士们理解朕意、包容朕行,冰释前嫌、马上出征啊!”

下边的官兵们又大呼:“啰嗦什么!快说说是否愿意禅让帝位?是否愿意诛杀六贼?”

徽宗不顾下面的呼声,大声念道:“朕近年以来,重用蔡京、童贯、王黼、朱勔、李彦等一帮奸臣,误听谗言,不纳忠语;纵容小人,贬残忠良;沉溺声色犬马,纵欲骄奢淫逸;强征奇石嘉木,兴建艮岳园林;迷恋书画古玩,醉心寻仙问道;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致使民生潦倒,奢靡成风;导致民心凋敝,政纲松弛;进而国库空虚,边防薄弱。灾异屡现,而朕仍不觉悟;民怨载道,而朕无从得知。追思所有过失,悔之何及——”

下面立马有人蛮横地打断了他的宣读,带头大呼起口号来:“禅让帝位!拥立新君!诛杀六贼!匡扶社稷!”

官兵们一起振臂高呼:“禅让帝位!拥立新君!诛杀六贼!匡扶社稷!”

那声音山呼海啸,震耳欲聋,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满面焦躁的种师道、马扩两位将军和兵部尚书高世则一看哗变的三军更加肆无忌惮地呼起了口号,当然更加惶惶不安了!他们立马又挥剑大吼:“肃静——肃静——不许喊口号!不许对皇上‘大不敬’!”

可下面依然群情激奋,挥拳林立,口号震天,蛩音撼动,震耳欲聋,真乃若山呼海啸一般,大有摧枯拉朽、雷霆万钧、一往无前、荡涤一切的凌厉气势:“禅让帝位!拥立新君!诛杀六贼!匡扶社稷!”

面色苍白的徽宗无奈地听着这振聋发聩的吼声,望着下边黑压压的人海,深感众怒难犯,方知大势已去。嗨,自从自己从端王的位置一跃成为位尊九五、人人崇拜的皇帝后,那三六九朝拜之日群臣匍匐丹墀、一片虔诚地山呼万岁是何等地风光荣耀啊!那每次的检阅三军、人山人海的官兵高呼万岁、一片赤诚的拥戴是多么地欣慰惬意啊!可眼下,还是这些官兵,还是在这个东校场,那一片的欢声雷动却变成了愤怒的谴责!那一片的顶礼膜拜、虔诚拥戴却变成了立逼下台的怒吼!唉,这就是‘水载舟亦覆舟’吧?这就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吧?唉,仔细回想起来,今天这样的后果又能怪谁呢?自己贵为天子、威加四海时为所欲为,刚愎自用,不知道珍惜宝贵的盛世时光,不懂得善待赤胆忠心的文武大臣,不晓得怜悯天下的黎民苍生!唉,这就是自作自受吧!这就是咎由自取吧!

此时的徽宗赵佶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自责!他刚想前走一步,再大声地向哗变的官兵们作进一步的坦诚谢罪和衷心安抚,可由于情绪激动,刚刚一迈步,就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多亏眼疾手快的种师道和马扩一下子把他扶住。

台下那震耳欲聋的呼叫声又山呼海啸般地漫涌过来:“禅让帝位!拥立新君!诛杀六贼!匡扶社稷!”

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徽宗用求助的眼神向月姑、赵桓、玉福、张邦昌望了一眼。

面对千军万马振聋发聩的呼声,月姑、赵桓、玉福、张邦昌也深感身单力薄、无力回天,只有无可奈何地摇头了!

心急火燎的徽宗看了看群情激奋的人山人海,终于眼含热泪、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用双手示意下边停喊,大呼道:“诸位将士,既然民意如此,朕也就无话可说了!常言说,‘民意即天意’,看来寡人也只有顺应天意了!这样吧,大家在这里稍待片刻,朕立马回大成殿举行禅让仪式,再让新君到这里来为大家献御酒壮行好吧?”

“好哇——”官兵们齐声大呼。

面如死灰的徽宗又留恋地看了一眼千军万马的人海,无奈地摇摇头,慢慢地向台下走去。他的腿明显地感到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真有点儿举步维艰了啊!

与此同时,在颍州古道上,丁信、花想容率领的御林军仍在快马加鞭地追赶着蔡京和王黼,迅跑的马蹄搅起漫天黄尘。

忽有前站官兵回来禀报:“启禀统领,前边古道上发现了蔡京、王黼的五辆马车!”

丁信闻言稍稍点了点头,便对花想容说:“花班主,你带领御林军继续快马加鞭地追赶他们,如若赶上了,最好好言规劝他们调转车头,速回汴京,就说皇上思念他们;再不然,就弄坏他们的车辆,使他们无法疾行。我带领一队人马,从一边操小道快马堵截他们,这样他们就扎翅难飞了!”

“好,就怎么办,您赶快带领人马抄小道拦截去吧!”花想容点了点头说。

于是,丁信迅速带领一队人马绕上小道,飞驰而去。

花想容大声号令御林军:“将士们,前边发现了蔡京、王黼的五辆马车,大家快马加鞭,火速追赶,坚决不能放跑了这些乱臣贼子!”

“遵命!”众将士齐呼。

大家照马屁股上纷纷着鞭。战马萧萧长嘶,风驰电掣般地奔跑起来。

这时,前边不远处的一片烟尘中,蔡京、王黼的马车在古道上迅跑着。

有家丁神色慌张地告诉蔡京:“哎呀老爷,大事办好,后面来了追兵了哇!”

车上的家眷一听说后面来了追兵,立马纷纷大哭大叫起来:“哎哟,这、这如何是好啊!这如何是好啊!”

蔡攸气呼呼地向家眷们大骂道:“现在还没有死人呢,都哭叫黄天地干什么啊?”

家眷们看了看怒气冲冲的蔡攸,立马止住了哭叫,但还是禁不住撅起了嘴,小声地埋怨起来。

蔡京向几辆车的车夫大呼道:“喂,车把式师傅们,后面来了追兵,快快打马,全速前进啊!”

车夫们甩响了长鞭,口中厉声吆喝:“驾——”“驾——”几辆马车便飞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