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艮岳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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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拴绑着的长队

暮色渐浓,肆虐了半天的风雨终于停歇下来,被长绳拴绑着在风雨中跋涉了半天的宋人西路长队,也在汴京西北的一个名叫陡门的小镇上停了下来。

金兵们挨个儿给宋人解开了拴绑着的手臂。

一个个蓬头污面的嫔妃、皇子、帝姬、宫女和赔付女子们抚摩着自己被绑红了的手腕,不由得撅着嘴啜泣着、哀叹着、诅咒着。

徽宗的手臂也被解开了,他想活动了一下筋骨,可长途的风雨中跋涉已经累得他疲惫不堪了,便不由分说地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一阵阵长吁短叹起来。

郑太后的手臂也被解开了,她看了看被拴绑得又紫又痛的手腕,不由得暗自垂泪。

王贵妃反复地揉搓着自己又红又肿的手腕,眼泪不由自主地直往下掉。

玉福对着自己被绑得红红的手腕连连哈气,似乎以此来缓解疼痛。

面目狰狞的斡离补大声训话起来:“喂,宋人们听着,现在是解手放风时间,你们速去速回!不准逃跑,抓住定斩不饶!回来后,一人发一个大饼,凉水尽喝!”

大饼发了下来,饿了一天的宋人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徽宗一边吃着大饼,一边无限感慨地叹息道:“嗨,以前天天山珍海味地吃着,也不觉得好吃,可今天吃着这普普通通的大饼,却甘之如饴,分外地香甜哇!”

韦贤后说:“唉,都饿了整整一天了,吃饭能不香吗!”

玉福拿着大饼,咬了一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可无奈又饥肠辘辘的,只好舀来一碗凉水,喝一口水,咽一口饼。这样艰难地吃着吃着,竟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了。

几个皇子狼吞虎咽地吃了大饼,又喝了凉水,就悄悄地叽咕了一阵,便装作结伴解手,一起向小山坡走去。

金兵发现他们,大声吆喝:“解了手快快回来!”

几个皇子“嗯嗯”地答应着,可刚刚转过了小山坡,便撒腿逃跑而去。

金兵立马向斡离补大呼:“启禀大帅,他们跑了!他们跑了哇!”

斡离补闻言立即恶狠狠地下了命令:“快快放箭!射死他们!”

众多金兵立马搭弓射箭。“嗖嗖嗖”的箭镞带着尖锐的哨音,疾行而去。

几个逃跑的皇子很快皆身中数箭,纷纷倒地。

徽宗、郑太后、韦贤后、王贵妃、玉福等皆大哭着欲去救护,可却被斡离补带领的金兵蛮横地用长戈给挡住了。

徽宗大呼:“他们或许有救哇!”

穷凶极恶的斡离补一瞪眼,蛮横地大吼:“哼,他们聚众逃跑,罪当诛杀!有救也不用救了!”

徽宗对着小山坡那边刚刚倒下的几个皇子,嚎啕大哭起来:“吾的皇儿哇!你们、你们死得好惨哪!是、是父皇对不住你们了哇!”

面对此情此景,众宋人亦大哭起来。

暮野四合,夜色渐浓。在汴京东北的另一个小镇——曹岗,被长绳拴绑的东路宋人队伍亦停了下来。

面如重枣的粘木喝吩咐金兵:“速速将他们的手解开,放风后发大饼吃饭!而后去地铺睡觉!注意,一定要加强防范,别让他们跑了!”

“遵命!”金兵们应了一声,于是便挨个把宋人的绳索解开。

手臂解开后,朱琏一把抱住月姑,放声大哭起来:“老天爷,这哪是人受的罪哇!”

月姑一看朱琏的情绪如此低落,连忙好言安慰道:“皇后要坚强一些呀!常言说,‘没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坚强一些,就撑过去了!”

钦宗亦走了过来,由衷地向月姑赞叹道:“皇姐,你和丁大侠真是太讲究了!明明能跑掉,还甘愿回来跟着受罪!的确是高风亮节、气贯长虹哇!”

月姑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唉,还不是怕这些灭绝人性的金寇滥杀无辜、真的屠城呀!”

众人亦连连夸赞:“哎呀,月姑帝姬心系汴京百姓,真是菩萨心肠哇!”

这时,金兵将大饼发了下来。饥不择食的帝姬、宫女们一改往日的矜持和斯文,狼吞虎咽地大嚼大咽起来。

朱琏拿着大饼端详着,皱着眉头说:“这东西能吃吗?”

钦宗气愤地瞪了她一眼:“哼,都到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

月姑苦口婆心地劝慰着朱琏:“皇后,人要学会适应环境,到时候讲时候嘛!‘是饭就能充饥,是衣就能御寒’!咱们都成了亡国奴了,哪能不放下养尊处优的架子,一味地推三阻四地挑剔呢?”

朱琏被月姑真诚的话语打动了,拿起大饼猛咬一口嚼起来,可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一时被噎得直掉眼泪。

月姑慌忙拍捋她的脖颈,急急地说:“慢点儿嘛!悠着点儿嘛!”

钦宗慌忙把一碗凉水送到朱琏的唇边。朱琏喝了一口水,果然就咽下去了。

当天夜里,在汴京西北的陡门镇的一座临时军帐里,面目狰狞的西路队首领斡离补正在手执羊腿自斟自饮。

细条身材的副将走进了他的大帐,斡离补招呼他:“呃,副将,过来陪本帅干它几碗?”

副将邪邪一笑说:“哎呀,俺一个大老爷们儿陪酒多没意思!那押解的宋宫嫔妃个个貌美如花,人人天姿国色,大帅喊一些来,让她们有的陪酒作乐,有的跳舞助兴,岂不甚好?”

斡离补闻言哈哈大笑:“那好那好,你就去办吧!不过,她们都是宋徽宗的嫔妃、贵人,你是否象征性地给昏德公打声招呼呀?”

“末将明白!”副将一脸坏笑地点点头说。

这时,在一间铺满麦草的屋子里,徽宗、郑太后、韦贤后、玉福、王贵妃、及几个嫔妃在一起说着话儿。

玉福愤愤地说:“这天杀的金狗真是太惨无人道了,几个宫女走路跟不上,就被他们跺伤,扔在路上了!”

徽宗感慨地说:“唉,这亡国奴的屈辱让人不堪忍受哇!也只有这时,才知道以前的日子是多么地美好呀!”

郑太后叹了口气:“唉,多么好的江山、多么好的日子呀,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守护,现在再悔恨、再怀念,又有什么用哇!”

徽宗思前想后,越想越后悔不迭,越想越羞愧万分,便咬牙切齿地狠狠抽打起自己的脸来:“唉,吾好后悔哇!吾好羞愧啊!肠子都悔青了哇!”

这时,副将走了进来,一看徽宗这么自责着,就不无讥讽地讪笑着问道:“哈哈,昏德公,又在发什么感慨呀?”

徽宗一看自己的忏悔居然被外人发现,立马更加无地自容了,便急忙站起来,一改方才的神情,朗声说道:“嗯嗯,副将,吾没发什么感慨!没发什么感慨啊!呃,不知副将这时到来,有何见教呀?”

副将说:“斡离补大帅自己饮酒,感觉没趣儿,想让昏德公派十名嫔妃前去跳舞助兴!”

“啊!”众人闻言大惊,不由纷纷惊叫起来。

徽宗挠了挠头皮,一脸难为情地缓缓说道:“嘿嘿,其实嘛,给大帅跳舞助兴,嫔妃们并不合适——”

副将闻言好大的不悦,蓦地一瞪眼:“怎么,你这败国之君、丧家之犬,还想给我们讲条件吗?”

徽宗一看副将生气了,慌忙点头哈腰地连连赔情道:“嗯嗯,副将息怒,副将息怒啊!吾哪里敢给您们讲条件呀,吾是说,这些嫔妃大都很矜持沉静,不适合作酒陪,也不大会跳舞;如若大帅想找能歌善舞者,可在宫女、乐工中挑选,这样岂不更好吗!”

副将说:“那也行!不过,咱们可算说好了,以后每晚派十名,不准重复!”

徽宗尽管有一万个不想派人去跳舞陪酒,可出于压力,只得抹了把汗,唯唯诺诺地说:“好好,那你就到宫女中去挑选吧!”

副将走后,郑太后抱怨起徽宗来:“你这样安排,那些宫女、乐工又要遭殃了啊!”

玉福说:“能是单单地跳舞、陪酒吗?这些金兵金将,眼睛都色迷迷的、恶狠狠的,像是想生吃人似的!一看就把人吓得胆战心惊的哇!”

徽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吾这也是剜肉补疮哇!不过,这每夜十名,又不准重去,也排得快着哪!只怕到后来还是保不住嫔妃、帝姬呀!”

众嫔妃、帝姬闻言,纷纷抱头痛哭起来。

王贵妃一下子抱住了徽宗,一半撒娇、一半认真地撅着嘴警告道:“你、你可不准排上我呀!”

在陡门镇的另一所小房里,一些宫女、乐工正在脱衣,准备睡觉。

一宫女说:“这也不洗洗脸、洗洗脚的,就这样窝窝囊囊地睡觉,能睡得着吗?”

一乐工瞪了她一眼说:“姑奶奶,你就别那么多的假干净、穷讲究了!能不让你露宿街头,就算谢天谢地了!至于你说的能不能睡得着,好吧,咱们今夜保证睡得死沉沉的,因为半天的风雨中跋涉,都累得昏昏欲睡了哇!”

正在大家说话之时,副将忽地破门而出,众宫女、乐工避之不及,一脸惊惶地尖叫了一声,急忙纷纷以衣遮住了前胸。

副将淫邪地嬉笑着说:“别遮遮掩掩的了,谁不知道谁那儿长着什么东西呀!”这么说着,就一、二、三、四地指点着数着人数儿,数到了十,就说:“好了,你们十个快穿衣服,随我走!”

满面诧异和惶恐的宫女们怯怯地问:“这、这黑灯瞎火的,让我们干什么去呀?”

“好事儿,给大帅陪陪酒、跳跳舞!”副将故作轻松地说。

马上有人嚷起来:“哎呀,我、我不会跳舞呀!”

“不会跳舞就陪酒呗!再说啦,又不是什么正规的演出,您们随随便便地扭扭身子磨磨腚就行了!”副将一脸坏笑地说。

众宫女还是磨磨蹭蹭地不愿穿衣、不愿前往。

副将立马发火了:“怎么,还要我亲自动手拉你们吗?好吧!”这么说着,就动手拉扯着、推搡着,立逼这十名宫女去陪斡离补跳舞、饮酒。

霎时间,哭叫声、呼救声响彻夜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