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艮岳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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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名酒之争

在扬州运河码头的河道上,一只满载酒坛的小船驶了过来,停靠于码头。

一位衣着考究、富商模样的人下了船,指挥家丁将一个个酒坛搬运至码头上。不过,细心人可以看出,此人正是乔装打扮过的丁信。

这时,码头上一长官模样的人从一边走了过来。

丁信忙深深一揖,客客气气地朗声说道:“长官大人,在下是‘口子’老酒坊的大管家,俺们的老板知‘花石纲’船队即将到来,故献上陈酿十坛,以慰劳押运官兵!”

长官颇有惊诧:“啊,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刚才‘洋河’老酒坊的人就送来十坛美酒,也说是慰劳‘花石纲’船队。看来,你们这些开酒坊的,都挺会择机献媚、巴结讨好的呀!”

丁信闻言稍惊,连忙问:“怎么,刚才‘洋河’的人也来送酒了?”

“是呀,他们也是送的好酒,也说是犒赏‘花石纲’官兵!”长官喃喃道。

丁信故作轻松地掩饰说:“哈哈,看来是想到一块去了!呃,这样吧长官,请你今晚先用俺们的口子酒好吗?”

长官为难地挠了挠头:“那、那总得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吧?”

丁信进一步与长官交涉着:“嘿嘿,长官,你就照顾照顾俺们吧,俺的老板可给我下死命令了,让我务必把这酒派出去,给俺‘口子’扬扬名哇!”

“不行,‘洋河’的那人横着哪!俺光照顾你,他能愿意!”长官摇着头说。

丁信立马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嘿嘿,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长官接过银子,勉勉强强地说:“那好吧!”

丁信与长官告辞,沿跳板回到自己船上。正欲开船,忽见码头下的另一只乌篷船里走出一个膀大腰圆、豹头环眼、虬须绕腮的青年汉子来。

此人轻功甚好,“嗖”地一声飞上码头。

长官看见此人,就像老鼠见猫一样,慌忙尴尬地躲避着。

那人大笑起来:“哈哈,别躲避了,你们刚才的肮脏交易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我说当官的,办啥事都得分个先后吧,你光安排他们的酒,俺们的咋办?俺也是想把粉往脸上擦、不往腚上抹哇!”

一看自己的行为被人戳穿,长官满脸赔笑:“嘿嘿,先生莫生气,先生莫生气嘛!嘿嘿,我做事哪能那么不地道?这不,我早已想好了,你们的洋河酒也上,他们的口子窖也上,平分秋色,各占一半儿!”

那人一瞪牛眼,蛮横地嚷:“不行!得按先后顺序,俺们的十坛‘洋河’用完了,再用他们的‘口子’!”

“好好好!”长官一看这家伙不好对付,只好无奈地委曲求全了。

让我们再把视线转向花石纲船队。

夕阳西下时分,旗幡招展的花石纲船队正好驶入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看到万里长江宽阔浩瀚,波涛滚滚,江鸥飞翔,帆影点点,官兵们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

站立在船头上的朱勔大呼道:“将士们,我们现在已经由江南运河进入万里长江!长江风大浪高,舟船穿梭,大家务必分外地谨慎行船哇!”

官兵们齐呼:“明白!”

一官兵惊叹:“啊,怪不得叫万里长江啊!这长江的水面真开阔哇!‘无风三尺浪’呀!”

另一官兵打趣地说:“是的,比你家养鸭池的水面还大呢!”

“哈哈哈!”众官兵开怀大笑起来。

就在大家说说笑笑中,插着“花石纲”杏黄旗幡的船队浩浩荡荡地横渡了长江,驶入了江北运河。

朱勔威风八面地立于船头,颐指气使地吆喝道:“都给我听好了,咱们现在顺利地渡过了长江,驶入了江北运河。前面就到扬州了,今晚到扬州给大家开开酒戒。大家开怀畅饮,睡个好觉,明天好有精神!不过,值班的还是要分外警惕,严防贼人劫石!”

众官兵齐呼:“明白!”

再说扬州码头附近的河道上,丁信在小船里把方才那毛胡子蛮汉与码头长官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为了缓解误会,争取今晚给花石纲的官兵用上自家的酒,丁信便故意向那一只乌篷船靠近。

待到两只船近在咫尺了,刚才在码头上的那个蛮横汉子恰巧从船舱里钻了出来。

丁信连忙向那人拱手示好:“老兄,幸会!幸会!”

那人见是丁信,不耐烦地嚷:“还幸什么会?遇见你算俺倒了八辈子血霉!”

丁信依旧满脸赔笑地说:“嘿嘿,老兄莫生气,老兄莫生气啊!我这样做也是心有苦衷、迫不得已呀!”

“什么迫不得已?什么心有苦衷?哼,俺的事才更十万火急哪!”那人没好气地说。

“看来老兄也是遇上紧急情况了!这样吧,老兄若不弃,鄙人可不可以冒昧地到你船上,咱们推心置腹地一叙如何?”丁信诚恳地说。

听到丁信这么咬文嚼字地耍客套,那人倒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看你,都酸掉牙了!船上就我一个大老爷们,又没有母的,你只管过来!”

丁信纵身一跃,“飞”到那人船上。那毛胡子一看丁信功夫了得,就顺势接住了丁信的手。两人扳起了手腕,都在暗暗用力,一时难分高下。

那毛胡子冷笑道:“嘿嘿,看来您的功力不浅哇!”

丁信亦笑:“嘿嘿,一领教方知您的武功造诣之深呀!”

“哈哈,彼此彼此!”二人松开了手,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都是同行,且武功了得,毛胡子也就不觉肃然起敬了,便客客气气地道:“敢问兄弟尊姓大名?家住哪里?”

丁信慌忙郑郑重重地答道:“俺是太湖丁家岛的丁信。”

不料毛胡子闻言大惊,大声嚷起来:“哎呦,您原来就是誉满江南的丁大侠呀!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会,三生有幸哇!”

“哪里哪里!徒有虚名而已!请问老兄贵姓高名?仙乡何处?”丁信亦谦虚地说。

毛胡子道:“俺家住苏州城东唯亭,名叫吴大戈!”

丁信闻言亦惊喜万分:“哎呀,您就是传说中的杀富济贫的吴大侠呀!幸会幸会!”

二人重新亲切地握手。不过,不是上次那种用力地较劲了,而是亲亲热热、诚诚恳恳地握手了。

少顷,丁信诚恳地问道:“方才听吴老兄对那码头长官讲,务必先用您的‘洋河’,不知有何急事啊?”

吴大戈瞪着铜铃般的大眼警觉地向两边看看,低声说:“反正你也不是外人,俺就实话对你说了吧,俺那酒里下了蒙汗药……”

丁信闻言大惊:“怎么回事?老兄慢慢说——”

吴大戈说:“俺家有祖传的巨型奇石‘冲霄峰’。那奇石造型挺拔,峥嵘巍峨,是尊人间罕见的无价之宝哇!那天可巧我不在家,朱勔那厮带领官兵涌入我家,强行搬运。可怜我那白发苍苍、守寡熬儿的老母亲为了护石,与朱勔理论,愤怒中触石而亡了啊!因奇石太大,大门出不去,朱勔又命令官兵拆毁我家的院墙。第二天,我从外边回来,一看家破人亡的惨象,差点儿没晕了过去!我葬了老母,就伺机报仇,可苏州码头戒备森严,无法下手,所以就来到这扬州,就想出了这个下毒酒的办法!”

丁信听后,无限感慨地说:“唉,咱们的遭遇有着惊人的相似啊!我岳父家的奇石名‘烟云岫’,也是遭朱勔抢掠,我岳父也是被活活气死,我也是看苏州无法下手,才来这扬州伺机截石,也是想出了下蒙汗药的主意!”

吴大戈激动地说:“唉,咱们是害了一样的病呀,所以这馊主意也就不谋而合了呀!”

丁信说:“那既然两种酒里都下了蒙汗药,用谁家的都一样了!咱们就稍事休息,等待今晚的行动吧!”

当夜幕酽酽地降临下来时,扬州运河码头上一片灯火辉煌,车流船涌,人声鼎沸,益发显得更加热闹繁华了。

朱勔指挥着浩浩荡荡的花石纲船队开进了扬州码头港湾。

朱勔大声吆喝道:“将士们,现在我们到了扬州码头。扬州这地方自古就是个咽喉要道,热闹繁华,鱼龙混杂,大家务必百倍警惕!咱们每艘船上留五人值班,其余的人都上岸吧!注意,一律到码头接待大厅里喝酒吃饭,绝对不准单独行动,违者定斩不饶!”

“好唻!”众官兵齐呼。

花石纲船队抛锚停泊于港口,官兵们纷纷沿着跳板鱼贯而行,缓缓登上码头。

这时,灯火辉煌的接待大厅里,二十桌酒宴已经摆好。可以看出,每桌上菜肴都很丰盛:凉的、热的、荤的、素的、蒸的、煮的、烹的、炖的、煎的、炒的、烧的、烤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山里捉的、水里逮的、树上结的、地里长的、园里摘的、坡上採的,真是样样都有,丰富齐全!另外,每桌上还有一坛“洋河”、一坛“口子”,都是好酒名酒。

官兵们涌了进来,一看这么丰盛的酒宴,皆一个个惊喜得眉飞色舞、垂涎欲滴了!他们嘻嘻哈哈、吵吵嚷嚷地围坐下来。有的美食家便忙着夹菜往嘴里填,有的好饮者便忙着打开酒坛。

恰在这时,朱勔进来了,见状急忙大声命令道:“呃,快快把这些酒统统地撤了!换上我们自备的酒!”

码头长官慌忙走过来,点头哈腰地急急向朱勔解释:“大人,这酒好哇!‘洋河’、‘口子’都是名酒哇!况且这是他们酒厂特地派人送来孝敬给您们押运‘花石纲’官兵的,无私奉献、分文不取呀!”

朱勔不耐烦地摇摇手:“你不用说了,再好的酒我们也不用,我们有自备的美酒。”这么说着,就急忙命令家丁:“快去取咱们的酒来!”

几个家丁下而复上,每人抱来两坛酒。

原先的酒被撤下,放在一边。

朱勔又用银筷子测试了饭菜是否有毒,这才命令官兵们喝酒用餐。

得到命令的官兵们喜形于色、吆五喝六地大吃二喝起来。

朱勔又大声吆喝:“都给我听好了,值班的要少喝,谁误了事,定斩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