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吴佩孚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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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解除后顾,密谋讨张(6)

旅长受了伤,军心大为震撼,奉军趁势回扑,直军慌忙又退,转眼之间主客易势,直军全线溃败迫于眉睫,这时候,一匹骏马,一员孚威上将军,奋力冲前,自阵后适时赶到,尤有吴佩孚的参谋、副官、卫士、随从,振臂高呼,鼓舞直军:

“总司令到!总司令到啦!”

引得残余败退的直军,爆发欢呼,齐声喊杀,折转身,便跟着吴佩孚冲锋陷阵,争先效死——吴佩孚亲身杀敌,鼓舞了士气军心,回过头来的直军便像是猛虎出于柙,人人奋勇冲刺,挡者披靡。这一下奉军又是大败,弃兵曳甲,逃往正北,吴佩孚身先士卒,乘胜掩杀,冲过了南岗洼,拿下了长辛店,他并不停留,一直把奉军追到卢沟桥南堍。

便在卢沟桥头,奉军第十六师师长邹芬走慢了一步,中弹重伤,被所部士兵拼死抢救,抬过卢沟桥去。旅长梁朝栋又落在邹芬之后,被直军前锋排枪轰毙,梁朝栋的部下愤于旅长之死,扼守桥北,誓死不退,两军各据桥之一端,枪战两小时半。直军因为卢沟桥全长六百六十尺,宽二十六尺,直长宽阔,毫无掩护,梁朝栋旅在桥北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想尽方法都无法冲过,这两小时半的对峙,终于又成了奉军转危为安,绝处逢生的契机。

由于张景惠在吴佩孚挥师急攻,拿下长辛店的同时,便急速后退,准备到落垡去向张作霖请罪,讵料方抵落垡的前两站廊坊,张作霖已命奉军混成第五旅上了火车,升火待发,俟张景惠一到便命他不必请示,立刻率这一支援军反扑卢沟桥。除此之外,张作霖又遣派奉军最精锐的一支骑兵,一色外蒙骏马,军械是锐利无比的无烟钢,这两支生力军绕到吴佩孚大军之后,大举逆袭,直军方一回头应战,桥北堍的奉军便利用空档,直冲过来,于是直军前锋溃败,遂使后队自相践踏,秩序大乱,吴佩孚跑前跑后,声嘶力竭,依然无法弹压。倒是直军有两位营长和一百多名官兵,被奉军包围缴械,缚为俘虏,使直军将士睹状大愤,回身救援,一场激战使直军颓势略为改观,有此透气机会,吴佩孚便急遣一团直军往攻长辛店北的三家店。与此同时,当面直军还在急急溃逃之中。

吴佩孚为什么要派一团人去攻打三家店?那是因为三家店上设有奉军的军火弹药库,这个弹药库原由奉军十六师邹芬部扼守,当这一团人将三家店四面围定,店上守军奋战不屈,双方猛烈战斗之时,在落垡的奉军总司令部获得消息,唯恐三家店失守,弹药军械尽为吴佩孚所得,于是张作霖急忙下令自丰台赴援的奉军精锐二十七师。火速驰援,吴佩孚在“兵败如山倒”的大撤退,大混乱时期,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一支张作霖的看家部队,极可能开拔往西杀他一个片甲不回,如今他只用一团人便将二十七师吸住,尤且转移了奉军全体的注意力,他那再败三败之师便有了起死回生的契机,不至于被奉军并力追击,一网打尽。

果然,直军之退先慌乱而后镇定,奉军之胜利先凌厉而后松弛,这么一个变生肘腋,突如其来的敌前大撤退,直军竟然损失轻微,吴佩孚麾下只有一个营,被奉军四路围定,无路可走,三百多人被迫进入张作霖埋下一百多枚地雷的齐村:却是天幸见,适时天降狂风暴雨,地雷引线被急潦冲断,一百多枚地雷只爆发了一枚,直军死伤不多。

直军西路四月三十日之役,能够在全军覆没的边缘,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吴佩孚指挥若定,迭出奇着,固然有以致之,可是直军将士用命,临危不乱,厥功也不在少。吴佩孚自己评论这次战事,便一再强调士兵训练和作战经验的重要,不过他认为直军作战也有缺点,那就是高级军官往往轻身向前,位置突出,而主将之阵亡或受伤,极可能影响士气,妨碍大局,董政国之重伤是为一例。——事实上,直军将校的轻生死,肯拼命,正是学着吴佩孚他自己的榜样。

五月一日天色微曙,直军行列整齐,井然有序地退入良乡,据城而守。吴佩孚命人清查伤亡,精锐之卒死了一千多人,尤且少了董政国这一员独当方面的大将,使吴佩孚不胜伤悼。

奉军方面,虽然长辛店失而复得,又击退了吴佩孚亲自领军的凌厉攻势,可是,师长邹芬重伤、旅长梁朝栋战死,损兵折将,亦达一千余人,张景惠尤且因为长辛店一度易手,被吴佩孚逼到卢沟桥,恼羞成怒,愤懑难忍,借曹锟有过乞和电给他的缘由,当夜特地回他一电,一面质问老把兄,一面怒责吴佩孚,败军之将,以骂泄忿,大概唯有“兄弟阋墙”的战争,才会产生这种妙文,张景惠在通电中说:

……本晨贵军忽乘不备,拂晓攻击,竞猛扑长辛店我军防地,连日本有小扰,我军“概置未闻”,兹乃大举相逼,不得不“正当防卫”,弟今“擐甲阵地,正在指挥激斗之中,生死关头”,胜负固不必计,特西路(奉军西路)均弟所部,兄所素知,弟向主和平,兄所深信。忽而迎头痛击,究竟衅属谁开?吾兄若不负责,则必子玉(吴佩孚)执政(主之),弟虽与役,仍抱初衷。(这便是张景惠后来为奉张诟病之把柄)。倘可转圜,尚希住手,放过调人车去,和战必有一决(语意之间,实嫌暧昧不明),再较雌雄,亦不为晚。

若子玉冥顽不悟,兄(指曹锟)始终无法制裁,是“性善”(张)难抗好杀(吴),公德(我)不敌私欲(你),弟亦惟有奋我师旅,殄死元凶(又是吴佩孚),吾兄长厚仁慈,弟决不敢侵犯,倚剑待命,乞赐复言。

弟张景惠叩艳五

中路战事,张作相于四月三十日击败直军第十四旅,占领霸县以北,固安以南的牛驼镇,已与攻克固安的鲍德山,互为犄角,情势十分雄固。有这两大进展,张作霖的长公子张学良,乃于当夜十二点,带领奉军中最精锐的第三、第四两个旅,由静海北上独流,再往西走,猛攻直军的中路重要据点霸县。霸县向为冀中重镇,它的城池,曾是宋朝的杨家将杨四郎所修筑,凭以北拒契丹。即令在民国初年,这儿也是四条公路的交叉点,又有大清河绕城而过。连接北运河和保定正西,河北省境唯一的湖泊白洋淀,其地位之冲要,不言可喻。因此,吴佩孚败入良乡,在董政国阵亡不久的空前严重关头,他也不能不暂时搁下西路,匆匆赶赴中路亲自指挥。

他在这时候变更战略,将战事重心,跟着他自己移转到中路来。他置重兵于京汉线上的涿县,支应中西两路,将西路指挥之责交给孙岳,濒行之际,更不惜再三叮咛孙岳说:

“‘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你要抓住这个要领,不但可以守住良乡,说不定还能有所进取!”

五月一日早晨六点钟,吴佩孚率部自涿州出发,大战张学良之役,从此展开。他亲自督队,渡过永定河,孚威上将军声威所至,占南许庙,克固安县,这固安不但是中路名城,而且盛产栗子,括地志云:“固安之栗,天下皆称之”,因为它和良乡毗邻,良乡又在京汉线上,运输方便,于是“天下之栗,皆称良乡”。

吴佩孚亲自督阵,拿下固安,眼见奉军势衰,他又放心不下西路的战事,席不暇暖,拨转马头再回涿县,他把大部分带来的队伍,留在固安,叫他们守住便好,不可轻出。哪里想到,吴佩孚一往东拐,张作相便得了消息,他为防万一,调集大批援兵,携带重炮赶来,援军开到永定河边,正好碰上固安方面退下来的奉军,于是两军合在一处,回头再向固安猛扑,重炮阵地,便设在永定河北岸,自中午到下午五点,密集射击,使固安城中弹落如雨,瓦木纷飞,城中建筑纷纷倒塌,简直连地皮都要轰个翻转。城里的守军,起先还沉着应战,决心不退,可是后来实在抵御不住,尤其苦于掩护和防御物全毁,再不走就只有与固安城共存亡,迫不得已,他们乃向新城方面逸去。——这一仗奉军重克固安之役,光是炮弹便打了五千余发。

奉军又得了固安之后,立即分兵南下,会合牛驼镇上的张作相大队,往攻霸县,于是霸县四面受敌,奉军攻势锐利,守军众寡不敌,开城逃走,中路转危而安昙花一现,张学良赢得第一回合的胜利。他把霸县拿下,立刻调遣原驻通州的骑兵大队,增强固安的任务,他知道吴佩孚明日必来。

五月二日吴佩孚先则好整以暇。率领他总司令部的高级人员,到永定河边的榆垡,观察地势。丽日在天,清风扑面,沿途的老百姓早已逃得一个不见,吴佩孚站在河堤上,用马鞭指指点点,他说:

“你们别看这儿荒僻,我要置一支重兵在此,截断永定河的交通,跟京汉线北段的奉军成为人字形,如此向南可以包围奉军中路,投西便能支援我们西路。”

便在马上传令,各路直军,尽可能抽调人马,向榆垡方面集结。从此,直军西路便斜出榆垡向东南伸展,连成铜墙铁壁般一条战线。

在吴佩孚出发观察地势的同时,直军第六旅和第四十五旅,由张福来率领,偃旗息鼓,悄悄地开出涿州,向固安和霸县之间挺进,张学良在霸县得讯,他邀同奉军名将郭松龄,带了卫队旅和第三旅的一部,开出霸县应战,不料直军走动安静,打起仗来却十分凶猛,奉军顶不住,急向后退,直军便占领了慈茶埠一带的阵地。张学良又调两个混成旅。用重炮掩护,增援反攻,双方鏖战从清早直到中午,损失相当重大。直军在强烈炮火威胁之下,苦战将近一倍的奉军精锐,其势渐呈不支。于是张福来打电话回涿州,向总司令吴佩孚求援。

吴佩孚在电话里高声地说:

“与其发兵援救,不如分敌之势,方可转败为胜。”

在火线上的人焦灼万分,因此张福来抗声说道:

“二哥,这边就怕远水不救近火哩,二哥你说分敌之势,你可是怎么个分法呀?”

“你连孙子兵法都忘啦?”吴佩孚厉声训斥,‘“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马上派队去打永清,张学良他怕腹背受敌,一定分兵往援,他阵势一动,你们立刻反攻。”

搁下电话,便飞调第三师的第十二旅和第四十五旅,迅速往攻永清,又命张锡元的第四旅,二十一旅李鸣钟赴永清和慈茶埠之间,截堵张学良派去援救永清的奉军。吴佩孚在此一战役中“攻其必救”,进攻目标实在选得太好,永清在固安、霸县和落垡三角地带的正中心,直军如果拿下永清,不仅可以抚张学良之背,尚且能够扼张作霖之喉,因为张作霖总部所在地的落垡,距离永清只有五十华里的直线距离。

果然,当张学良在慈茶埠和张福来狠斗力拼,由于奉军炮猛兵多,已能稳操胜券,突然之间传来永清告急的消息,吴佩孚此一围魏救赵的穿心战术,使他大出意外,而永清危急实在不容坐视,迫于无奈,他便派出1200名敢死队,尽快驰援。这1200人冲出战团,前进了才200米,便与吴佩孚派来的李鸣钟、张锡元二旅劈面相逢,一方以为猝然中伏,一方却成竹在胸,早有准备,直军用排枪齐轰,再加上机关枪密集扫射,1200名奉军不及还击,被直军如风卷残屑般杀了个一干二净。

慈茶埠上的奉军有人亲眼目睹此一惨况,张学良、郭松龄获讯也不知道右侧直军从何而来?两位少年将军深恐身陷重围,于是挥师便退,当面和右翼来的直军睹状不禁大喜,两路夹攻,奋勇冲锋,郭松龄又在乱军之中,负了重伤,奉军因此更加气馁,直军乘胜直追,迫得奉军大溃,狼奔豕突,四散窜逃,自此不复成军。

张福来指挥直军四个旅两路会师,连续猛攻,他们紧紧追在溃退奉军之后,重伤郭松龄,斩获无算之外,还得了奉军的五门重炮、五挺机枪,以及堆积如山的枪械、军需、辎重。奉军则有如伤弓之鸟,闻弦心惊,只顾并力奔逃,落在后头的让直军逼定了,便唯有返身格斗,至死方休。这一仗打得惊天地而泣鬼神,奉军牺牲极为惨重。有一营之中阵亡连长四人者,可见战况之激烈。

张福来“穿心”再“穿心”,由于四旅奉军是溃,而不是退,遂使直军只顾追赶,竟由慈茶埠一直追到了津西要地胜芳桥。胜芳居民稠密,商业鼎盛,子牙河畔舳舻相接,当地所产的稻米名重京师。幸好溃退的奉军逃到胜芳已如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他们无力再战,只好举手投降,免了这繁荣市镇的一场刀兵之劫,否则的话,两军力拼,地方必定麇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