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作霖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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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明争暗斗,巨枭殒灭(8)

执刑监场人立刻把绞索勒紧,粗粗的绞索勒紧了李大钊的脖梗,突然叉停了下来,绞索的圈又放大了些。执刑监场人叫着:“李大钊,还给你一条活路!”李大钊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但他用手扶住了绞架。他嘲笑似地看着杀害他的匪徒,声音有些嘶哑地说:

“……你们好象热锅里的游鱼一样,还想昏头晕脑地演丑戏……”

李大钊接着高呼:“共——产——党——万——岁——”,“共——产——党——万——岁——”

小小京师看守所又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回响,祖国的大地山河也都发出了回响……

张作霖和他的姨太太眼前那块茶色玻璃旋转起来,眼看房子就要倾倒了,两个人吓得站了起来。执刑监场人再次把执刑书递上来。

张作霖双手哆哆嗦嗦地拿起笔,在两个○、○的记号里叉上了两杠,嘴里喃喃地说:“立即执行!立即执行!”说着跌倒在沙发里了。

李大钊临死前神色不变,威武不屈。和他一同被绞死的还有二十名同志,也都表现出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舍身成仁的伟大气节,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了光芒四射的篇章。

第二天,张作霖看到秘书送给他的第一份贺电,是蒋介石拍来的,称赞张作霖是人间的“俊杰”,日本大使馆的贺电是让他再接再厉……但这些贺电都是发给他私人的,他很不满意,他问杨宇霆这是何道理?

杨宇霆半晌才说道:“日本人认为你绞死李大钊,事先没有向他们打个招呼,而是先向蒋介石和英、美……”他见张作霖听到这里脑门又发红了,知道要发火,就没敢再往下说。

张作霖看着这些私人贺电,心里很不痛快,拿起几份贺电扯了个稀碎,往地上一扬,说:“他妈拉巴子,我给了日本鬼子多少好处,他还要啃我的骨头抽我的筋。从今后,把他们当成破鞋趿拉甩了。”他这话是说给杨宇霆听的。因为眼下这一阵子,东北三省和北京的外交活动,都是由杨宇霆处理的。

杨宇霆心里横竖都有个格儿,他发觉张作霖近期来和蒋介石,英、美……靠近乎,他知道日本人在吃醋。这样下去,日本人对老张一定会不满。他要使张作霖近乎蒋介石,也许日本人有那么一天会对张作霖下手。那时,他杨宇霆在日本人面前……他不敢往下想了,连忙表示顺从张作霖说:“大帅,你要三思!”这句话里的含义,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张作霖封帅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后,杨宇霆建议张作霖与蒋介石议和。张作霖赶忙放出“和国反共”的空气,并吵嚷和孙中山是“老友”,自己一向是赞成“三民主义”的。

在北京顺承王府里,张作霖连日开会,他觉得和蒋介石合了伙,目前自己得有本钱和地位,北方各省必须统一名称,改用安国军旗号。

孙传芳摇晃着他那一个耳朵大、一个耳朵小的脑袋瓜,大声叫嚷着:“我们大家要把胳膊挎起来,一致服从安国军总司令的命令。不仅军事上要服从,政治上也要服从。”

吴大舌头拍着桌子说:“吾认为总司令不够斤(劲),还要大。”

张作相摆摆手说:“要改称临时大总统,才合乎潮流。”

褚玉璞说:“叫临时执政才是新名词。”

吴大舌头一腆肚皮说:“吾看合乎中国规矩,应该叫跪(陛)下。”

大家七嘴八舌地乱嚷起来。还是小诸葛杨宇霆主意高,他摆晃着双手,叫别人住嘴,好听清他的意见。他喘足一口气说:“仿照孙中山的先例,称‘大元帅’为好!”

大家鼓起掌来,张作霖对杨宇霆连连点头,他:觉得这样北方不单有半壁河山,而且也有“大元帅”,你蒋介石也在孙中山大元帅之下嘛。

接着议论由谁挑头发表推戴“大元帅”的通电。本来应由最年长的吴大舌头来挑头,但张宗昌却插一杠子说:“由馨远(孙传芳号)老弟挑头推戴相当。”因为张作相和吴大舌头在会议上主张退守关外,先别和蒋介石搞太热乎了,而张宗昌和孙传芳主张和蒋介石联合反共,要蒋介石把他们的地盘让出来。因此,张宗昌叫孙传芳挑头,这样将来和蒋介石谈判有好处。

这阵正好副官和秘书端来几大盘子红沙瓤西瓜,这些大人物边啃西瓜边唠。张作相紧挨着吴大舌头,看他把吐出嘴的西瓜籽在桌面上排着队,看得很清楚是按军队队形在排队。当他听到张宗昌说推戴电由孙传芳挑头发时。不由得问道:“由谁发?”他声音很大,把在眼前排队的西瓜籽一推。

张宗昌没有听明白,说:“馨远老弟挑头!”他嘴里还嚼着西瓜。

扑哧的一声,吴大舌头嘴里的西瓜籽,喷了孙传芳一脸说:“吾问他还有席多少兵?他凭啥咬(挑)头。”

孙传芳伸手揩着从脸上流下的西瓜水和西瓜籽,忙抢嘴说:“十三万只多不少!两个旅马队。”

张作相眨眨眼说:“连马蹄窝,人影子都算双份的吧?”

孙传芳两手比划着说:“我一划拉,就拉起来很多人马!”

“怎么,连中枪弹倒下的人都能活过来!”张作相讽刺地说。他腰杆挺硬,因为他的兵马都摆在眼前,一拍桌子就可把在座的哪一位逮起来。

吴大舌头边咬西瓜边嘻嘻笑,对这个一个耳朵大、一个耳朵小的人瞧不上眼。

孙传芳倒还是“嘻嘻哈哈”的。他就是这样脸,是笑皮长的,但心里却窝藏几把钢刀。

张宗昌这位鲁大帅心里可不快乐。蒋介石占了他的济南,日本鬼子又在青岛上了岸,眼看他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可他也不能受这种奚落,他伸出两手在桌面上抓西瓜籽,想抓一大把摔在吴大舌头脸上。由于他手指粗,再加平日酒色过火,手指拿啥东西都发颤,老半天也抓不起一个来,脸色沉得越来越象猪肝了。

张作霖还是会玩这盘棋的,他先用眼睛压服了张作相和吴大舌头,然后拿起两块红沙瓤西瓜,分头递给张宗昌和孙传芳,好象他并没注意方才的把戏,问道:“馨远老弟,馨帅你还有多少兵?”他为了听得仔细把脸偏过去。

孙传芳把一只手举起来连摇三下说:“这个数吧,十五万!”他好象第一次说这个数目,方才也没人讽刺他,说得很坦然。

吴大舌头心里骂:这小子真不害臊,脸皮比马蹄子还厚。

张作霖连声笑着点头说:“这可得把军饷、子弹想足了。”他说的十分认真。

孙传芳立刻活跃起来说:“‘大元帅’(现在刚议定就称呼起来了),我和宗帅(张宗昌)只要接济军饷子弹,继续作战毫无问题。”

“馨帅、宗昌、玉璞各得军饷五十万元。馨帅,你的子弹可就近向山东领取。”张作霖俨然以“大元帅”自居,立刻就承认拨发军饷。接着,他又回过脸来向张宗昌、褚玉璞问道:“你们两位守得住山东、直隶吗?”

张宗昌和褚玉璞齐声回答:“进取不足,退守有余。”

张作霖先是哈哈大笑,接着捋着小胡子高兴地说:“好极了,你们敞开说,要怎么办,我依下你们就是。”

大家跟着张作霖的每一句话点着头。

孙传芳最为活跃,他拍拍巴掌说:“诸位,我看眼下就决定,北方震威、直鲁、五省联军各项名义一律取消,以后通称‘安国军’统率在‘大元帅’麾下。”

大家热烈地对着张作霖鼓起掌来。

张作霖立刻用手指点划着说:“馨帅、宗帅、学良、麟春、作相、俊升、王璞为安国军第一至第七军团长,和蒋介石对对号。”

大家顾不得鼓掌了,互相间探着身子握手,要不是隔着桌子,恐怕乐得要抱成团在地上打滚了。

接着大家谈论“最高问题”,安国军政府成立后,内阁总理由大元帅任免之。

这工夫秘书长走进来了。他说:“各帅,推戴安国军大元帅的电文拟好了。大元帅‘讨赤’通电也拟好了。”

孙传芳大声嚷:“请把‘讨赤’通电念一念。”

秘书长点了下头念道:

“……海内各将帅,不论何党何派,只要‘反赤’,不特前此之敌此时可为友,即现在之敌将来亦可为友……”

这个电报暗示出愿与蒋介石、阎锡山进行反革命大联合。这时,张作霖才觉得豆腐西施老四,从上海给他带来的“蒋张同是讨赤人”落了底。

接着,秘书长又念了推戴通电,大意说:“因国家久无元首,致时局混乱,而讨赤大业,亦在半途。因于此际推戴张大帅为大元帅,收拾时局。”

张作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说:“各位!雨亭福薄命浅,仰仗各帅同舟共济。我斗胆说一句,我想同各帅结成生死之盟,金兰之好,不知各帅意下如何?”他来不及掏出手帕擦眼泪,而眼泪已滴滴答答落下来了,他扯起袖头揩擦着。

“大元帅,高抬了!”除张学良(不对辈外)另六帅同声说着,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对张作霖遥拜着。

杨宇霆满面春风,一进屋就对每个人一揖扫地说:“各帅,小的,已经准备好兰谱雅堂!”大家面面相觑,觉得这位总参谋长真是神通广大。走出屋子一看,果然迎门设好了“七帅堂”三个金字。大家互报年庚,按顺序走向香案结拜了。

一九二七年六月十八日,张作霖在怀仁堂举行了“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就职典礼。怀仁堂没有怎么修饰,连粉刷一下也没有来得及,只是写了一条横标:“隆重举行张作霖大元帅就职大典”。

张作霖身穿大元帅大礼服。这件礼服是件浅蓝色的,绣着金麦穗的大翻领,胸前象爬满倭瓜秧似地绣满了金线花纹;袖头是满金杠子,肩上是带金穗子的总司令肩章,红黄蓝白黑色的指挥带,整个胸前挂十八枚勋章,右肩到右胸垂着日本式的黄绶带,代表着爵七位;指挥刀把上是伸着舌头的虎头,亮锃锃的稍弯的刀鞘紧贴在大腿上,脚上穿着硬筒高靿带刺马针的黑皮靴,真可谓威风凛凛了。他不时往两肩看看。甚至走几步路都要欣赏一下自己的姿势,好象他走路带响动似的。

要说有响动,那就数“大典”时的乐队了。这是北京几家为文明结婚时演奏的乐队,现在凑到一起为大元帅大典演奏。他们临时把洋号上的铜锈擦了擦,大小洋鼓上绑了些花穗子。秘书长亲自对乐队说,不准吹“嘀嘀嗒嗒”外国洋调,不准吹赤色分子的要革命干革命的调。除此以外吹啥调都行。中国当时还没有大元帅就职的调子。这伙杂花凑乐队,都是吹胡乱编的调子。

张作霖大元帅在七路军团长陪伴下走出彩门,参加大典的人们鼓起掌来,乐队开始在掌声中演奏了。当大元帅走向讲演台时,乐队演奏小调的词是:

小奴家年十八,

身边没有那个他。

咕嘎咕嘎咕咕嘎……

半夜哭醒了小奴家,

绣花枕头湿透啦。

咕嘎咕嘎咕咕嘎……

妈妈好糊涂呀,

咕嘎咕嘎咕咕嘎……

乐队这么一阵子咕嘎还真挺热闹。当大元帅站在讲演台中间向参加大典的人们招手时,无数条彩纸的花卷和彩纸屑撒向大元帅,电灯光一反照,五色缤纷。人们欢呼着:“大元帅”,“大元帅”!轰轰轰……礼炮齐鸣,不多不少鸣了一百零八响礼炮。

张作霖大元帅也许由于操劳过度,也许看着这场面比起皇上登金銮殿太寒酸了,打不起情绪来,所以嗓门发紧,声音不脆快,就象打了一阵仗的破枪,枪栓拉不开了,他嗓子嘶哑地念道:“作霖忝膺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之职,誓当巩固共和,发扬民治,刷新内政,辑睦邦交,谨此宣誓。”

到会参加隆重典礼的人们都鼓了掌,但声音不大,更谈不到象雷鸣。这些人不只一次参加过这类大典了,有的人参加过袁世凯恢复帝制,张勋复辟,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当元首,看他们一个个象走马灯似的上台又下台,心想这个张大元帅的流年也不一定吉利,所以,拿不出劲头来鼓掌。

张作霖大元帅本人也有点感触。两年前,他把倒戈的郭松龄曝了尸,又喘息了一下,以东北三省为根据地,以直隶、热河、察哈尔为第一线,积极成立起全国“讨赤联军”,不久看看这词不香,就改为“安国军”,他自称受奉天、吉林、黑龙江、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安徽、江西、江苏、浙江、福建、陕西等十三省及热河、察哈尔、绥远三特别行政区的军政长官及将领的推戴,佩戴起安国军总司令的印绶,威风凛凛。当时,他嗓音脆快地发表了声明说:“赤化是世界之敌,与各国共同讨伐消灭之……”谁知他的“讨赤匪的总攻击令”刚下不久,奉军就狼狈退出河南,孙传芳、张宗昌在津浦线上相继溃败,退至山东。现在,他虽然转身又成为“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但他在北方的统治已摇摇欲坠。这种处境,使大元帅感到十分艰难,打不起精神来。

大元帅就职大典完毕,恭请各国使团到外交大楼举行茶会,前往致贺的公使都是穿着常服参加的。当天没有收到各国政府贺电,只有日本大资本家大仓和大阪《每日新闻》拍来两道贺电。大元帅立即吩咐登报,要连登三天,可见冷落到何等程度了。

张作霖大元帅,不光人打不起精神来,而且浑身骨头节发酸。他回到“大元帅府”,一个人蔫蔫地走到五姨太住处,本想倒头躺下吹几口长寿烟,谁知五姨太正在兴高采烈地穿一双厚木底鞋。她见张作霖走来,说:“你看,这是邻葛从婉容那里给我找来的。他说我穿到脚上正妥,是西太后试穿过的。”说着又站起身来走动,谁知这鞋是前出脚尖、后出脚跟,身子摆不好就要跌倒。她晃着身子,耍娇地张开胳膊,“吱吱哇哇”叫大元帅来搀扶。

张作霖大元帅心里不舒服,又听说这双鞋是西太后穿过的,是杨宇霆给五姨太找来的,他在心里大为不快地骂道,这小子,总参谋长当得好,把大元帅姨太太脚的尺寸都参谋去了。但又见五姨太要跌倒又不能不去搀扶。他走上前说:“你自己站不牢,人家是扶不起来你的。”这句话一说出口,也不知道怎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子。他想。自己不也是站不牢,别人扶不起吗!于是,他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沙发里。

张作霖自从当上大元帅,虽然表面上挺威风,但内心里十分苦恼,特别是中日关系一天天紧张起来,闹得他心神不定。

原来,日本自田中义当了首相以来,加紧了侵华步骤。从一九二七年六月至八月,田中先后多次召开所谓“东方会议”,策划侵略中国,独占东方的罪恶阴谋。同年八月十五日又召开了“大连会议”,除讨论对东北的自办铁路加以干涉、控制等经济侵略事项外,特别强调了“在满洲实行强硬手段”。

“东方会议”之后,日本立即采取措施,乘张作霖掌握北京政权之机,向张索取“满蒙”权益。日本要求的重点是,要在东北建筑七条铁路;其次,要求承认日本在东北的“商租权”、“营业权”,使日本资本家得以自由地租借东北的土地,任意地进行经济侵略。此外,还要求签订所谓“治安协定”和在临江等地建立日本领事馆等。日本把这些要求写成备忘录,叫做“满蒙觉书”。

张作霖对日本的要求,或推脱,或拒绝,不愿完全按日本的意图行事。张作霖随着自己势力的发展和扩大,日益感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受日本的约束,动辄受日本的“劝告”是件苦恼的事。同时又感到:在未入关之前非依靠日本不可;入关后控制北京政权,单靠日本的支持是不够的,也要争取美、英等国的支援,以便“以夷治夷”。此外,国内日益高涨的反帝浪潮,也使张作霖不敢轻易答应日本的侵略要求。

这一天,张作霖吃完早饭看了奉天省长刘尚清的信件,知道日本在东北频繁调动军队,态度非常蛮横,心中很不平静,便差人把杨宇霆叫来。

张作霖见了杨宇霆说:“邻葛,你要赶快回奉天去。我看了奉天省长刘尚清的几件禀函,我老觉得日本人暗下里要拆咱们的窝。你临走时和日本公使芳泽碰碰面,到了奉天再和日本领事打好交道,再找找彭汉贞那妞子,摸摸日本的底,把我的老五也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