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头上惊鸿髻,插一个赤金双凤步摇,除此之外,却无其他首饰。面上不施粉黛,却玲珑有致,明艳十分。身材有些瘦削,行动起来好似弱不禁风一般,尤其是眉宇间似乎常年蹙着,便是面含微笑,也有愁思,让人望见,心中不由有一股疼惜之感。但她气度雍容,举止得当,骨子里却显出一丝清冷不染,孤傲凛然,让人见了,欲亲近关闻却又不敢唐突冒犯。
那女子款款走来,瑶三娘却抱着琴走在后面,神情恭顺。直到离着许胜茂一两丈的距离,女子低身福了一礼,道:“二百年不见,丞相安好。”
许胜茂却没有说话,负手望了远处一阵,女子似也不怪他无礼。就这般半晌,许胜茂方道:“本不欲与主母再见,却终不能如愿。”
女子笑道:“丞相非是不敢和妾身相见,却是不敢与将军相见吧。丞相到底没有真个忘情。既如此,何不为他完成未了心愿呢?”
许胜茂眼中闪过一丝感慨之色,旋即却消散,回过头来望着女子道:“他用情太深,男女之情不舍,兄弟之情不舍,故人之情不舍,上下之情不舍,恩主之情不舍,天下之情也不舍……若非如此,以他的天纵之才,加上手下忠臣猛将无数,怎会落得身死名裂,魂飞魄散的下场?人君之德,他独独少了一个断字,到底辜负了我,也辜负了两位主母,辜负了手下众将,乃至辜负了人道众生。”
女子闻言,便知道许胜茂心中不忿之意。他虽然言语是在感慨,意思里却何尝不是怨愤?轻叹一声,女子也不再劝,只是喃喃道:“他若是真个能够断情,便不是他,如今我却不怨他。”
许胜茂闻言,知道自己言语中却是有些过激,整理心神,也自叹一声,道:“我第一次见他时,便知他是怎样人,却仍佐他夺取天下,他后落败身死,我亦有所料,故此我亦不怪他。只是现在他的道行不通,我却要行我的道了。”
女子望着许胜茂,轻笑一声,却遮不住心中愁思,道:“你能行你自己的道,我却不能,为终究是他的人,他的道犹未完,我便要帮他完成。”
许胜茂望了一眼,便听出她言语中的坚定,道:“如今天下汹汹,遍地豺狼,当年将军的余裔爪牙要么身死,要么寥落,主母的便是修为参天,如何能挡许多明枪暗箭?只怕最后身陷其中了。”
女子忽地粲然笑道:“生死于我,几多忧乐?若是消散,与他缠牵于天地虚无,虽无知觉,也是乐事。”
许胜茂沉默不语,半晌,方才道:“主母与我,有君臣之义,胜茂便让过这一回,此次之后,再见面时,却没有半点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