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请吩咐。”我说。
武才人摘了一颗葡萄,放在手指间看了一会说,“紫萝,你说这葡萄,为何有青有紫呢?”
“品种不同吧。”我简短的回答,不知她要做什么文章。
“品种不同,可是最终还是会被人吃了,你说活在这世间,如何能不被别人掌控呢?”
“自然是,做掌控别人的人。”
武才人莞尔一笑,“紫萝,你可否觉得,我的想法不够现实?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家国天下,女子只顾家就可以了,可是我偏不想这样活着,卑微,低下,每日纵使有享不尽的财富,依然觉得空虚。”
我轻摇扑扇,为她纳凉,问,“才人觉得,扇除了扇风,还能干什么?”
她略微思索了一会,问我,“什么?”
“才人,这扇子,用在此时,只为扇风纳凉,但若是放在御膳房,功能就不一样了。”
她好像突然意会,回答说,“你是说,它能点火?”
“是。如果没了扇子,火不会烧的这样旺盛。才人还觉得,它是无用的东西吗?”
她摇摇头,我继续说,“星点之火可以燎原,物尽其用人得其所,本就是没有规律伦常的事。任何零件,都不会是只有单单一个作用,更何况去评价它作用的大小呢?古有夸父逐日、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哪个也都没有保证在做这件事之前一定会成功。吕雉皇后的计谋权变治国之策也是不容置疑的出色,同样也是女人。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我从未认为,女人比男人差在哪里,众生皆平等,只要能安抚社稷平定天下,谁为政,又有什么分别?”
武才人赞许的看着我,点点头道,“紫萝,你果真是知我的女子。”
话说完,我们相视一笑,黄堇匆匆跑来,向武才人请了安。
“你去哪了?”我问。
黄堇塞给我一封信,然后说,“刚才出宫去了,忘了告诉你,前几日与承裕见面时我们就约定了今日会面,这是他给你的,我看他的样子很憔悴,瘦了很多,不知是不是病了。”
“你没问他吗?”
“问了,他只说是最近比较忙,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我突然有一种慌张感,他在宫外应该一切安好,没有什么可忙的事情啊?难道,难道……
“武才人,给我出宫的令牌!”我迅速扫了一眼信笺,那几行字却触目惊心。
“你出宫干什么紫萝?”黄堇疑惑的看着我,我的手掌已经紧紧的将信纸捏成团。
武才人看了我一眼,她从腰间拿出珠华宫的令牌递给我,“紫萝,这牌子,奖励你刚才说的话,小心出入,谨而慎行。”
我点点头,握紧令牌便飞驰出去。
夏日的阳光洋洋洒洒,慵懒的打在花架上,连那红墙绿瓦都被照射的熠熠夺目,偶尔一片连起的知了声,带着绿叶闪动,依然是一片祥和。
“李承裕,你这个白痴!”我暗暗念着。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我,从未经历过战争,即使前些日子长安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我依然不觉战争即将来临。史书上明确记载,贞观十八到十九年,唐太宗亲征高句丽,两年的时间,将有两年的时间,我看不到他,更不能确保他的安全。
那张单薄的纸上,寥寥数语,字体整洁,却墨迹氤氲,我练过字知道当你手执毛笔却心神不宁的时候,墨汁会沿着马尾毛垂垂欲坠,不经意的凝神发愣间就会氤氲一片。
李承裕,你当时诀别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思?
那一行:见字如故,紫萝,对不起。国难当头,我不能坐视不顾。此去从军山高水长,望你一切安好。回来之日,必谋取官职,助你一臂之力。
李承裕,你可知这一战,有多少艰难险阻?横尸遍野,硝烟缭乱,你真的能逢凶化吉吗?
我奔出宫,还是晚了一步,唐军已然出发。
从宫门到城门,百姓沿街跪满,呼声震天。
李世民身披铠甲英姿勃发,然而我还是看出他老了,一年之间,人已经消却大半青丝。
后面红棕色的战马鞍鞭簇紧,马蹄哒哒作响,仿佛将要踏平山川,飘扬鼓动的战旗赫然的绣着“唐”的大字,映红了半边天。
队伍茫茫无尾,身着盔甲的小兵人人持戟,气势高扬。
在这人群之中,我还是找到了他,即使四目相对那一时,我便泪涌如泉涌。
他分明也是一怔,蹙眉看着我的方向,略略点头,那是无声的“珍重。”
我张口,却欲言又止,所有的声音都埋没在百姓的欢腾声送别声里,在这千百万人中,我们只是惊鸿一瞥,却心照不宣。
我一直目视着他缓缓离去,他没有回头,只留下冰凉的背影,高高的城门,炽日倚楼,那一幅画面雄壮,却荒凉。
金戈铁马,峥嵘岁月。
烽烟缭乱,战鼓喧天。
千万人去,多少人还。
梦里醒时,死生难断。
红颜易老,天地易变。
李承裕,等闲莫问烟花丹霞落何处,你且操琴我无流水愿共天涯路。
等你!
一个人,默默走回宫,这条路竟然这样长。
还记得第一次经过,是与业子嬉笑打骂着的冬天,雪飞满天眼里眉间,可是转眼间沧海桑田。
第二次经过,是与李承裕,经历世事劫后余生,再踏上这片土地,脚下都是沉重的悬念,一心一意只想着复仇。
而这第三次,竟然如此孤单,在人山人海人来人往里,我只是那么一个过客,天外来的异乡之客,姐妹不再亲密无间,唯一信任的人,男儿志远四方,我留不住他。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是一个人,只是偏执的相信,真的有永远。
前言。
杨妃史书中除记隋炀帝女与唐太宗生有2子外,再无其他记载。
杨妃生赵王李福,为与隋炀帝女杨妃区别被现代人称小杨妃,贵妃为死后唐高宗追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