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和北唐岳海都是第一次见到即墨馨雅如此率真调皮的小女人情态,欣慰地相视一笑。
你说你前世加今生,已经活了五十多个年头,可你方才的表情,是否说明,现在的你,又重新拥有了年轻的心态,已经开始意识到:今生,你不过是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你的人生,其实才刚刚开始——
认识你那么多年,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却是第一次看到你真的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开始轻松地享受上天赋予你的本能。这样真好——
寒和北唐岳海经过初步交换意见,决定一人扮作攻方,一人扮作守方,各自竭尽全力完成己任,然后再交换立场,重新开始。两人或充分利用有利地形,不计后果,拼命进攻,或采取前后夹击,左右包抄的对策,负隅顽抗……总之,我攻你守,你来我往,一场纸上谈兵,也整得跟真刀实枪地已经干起来了似的。不过,这样的攻防对练,确实将防守中的漏洞一一检测出来,将进攻的种种方案尽可能多地设想出来。越谈,两人越暗暗佩服对方:进攻有道,防守得宜,心思缜密,设想周全。
两个时辰过去,两人还在激烈争论,即墨馨雅已经快要睡着了:最怕别人对着自己大侃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别人可能兴致勃勃,自己就纯粹当作催眠曲了,呃,虽然不那么动听,也只能苦中作乐了。
“唉,我说,两位,有这么复杂么?”快点结束吧,你们已经够用心了,够了。
寒很严肃:“小心一点,准备充分一点,总是没错的。”馨雅,这可不是此前遇到的那些小打小闹式的玩意儿,这很可能是动辄上千人的攻防战,而咱们是基于地形而处于劣势的防守方,也是绝不能出任何意外的防守方。
“既然目标是逸儿,我带着他从山上直接穿越过去,不走金剪关关口,不是更安全些。”即墨馨雅的声音懒洋洋的,还有点失去耐心的味道。
北唐岳海马上应和:“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出其不意。我们照样走金剪关,而馨雅则带着逸儿自行过关,在关外的小镇上汇合。”
寒思索片刻,有些担心:“可是如果被察觉了,危险就会全部冲着馨雅和逸儿去了。”
北唐岳海再次肯定:“无妨,只要周密计划,甚至可以考虑找人假扮馨雅和逸儿,总之,我认为这个方法确实是最安全的。”
寒经过刚才攻防战中一样换位思考一番,慎重地说道:“对方很有可能也想到这一点,毕竟,馨雅的武功,据我所知,尚无人能够与之匹敌。但是,对方可能根本就不去理会她们娘儿俩,甚至还有可能希望我们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实力就会大大减弱。如果伯母或者你被抓,用来要挟馨雅,你以为,馨雅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受苦受难么!”
北唐岳海顿时愕然,大悟:“夏兄言之有理,是我欠考虑了。”以自己对馨雅的了解,她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不,你不是欠考虑了,你是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而是只想着馨雅母子能不能安全过关。”仔细观察北唐岳海的反应,寒再一次认可了北唐岳海,看向他的眼神中饱含赞赏。
寒如此直接地点明北唐岳海心中只有馨雅的安危而没有自身的心意,让北唐岳海有些不好意思,也让即墨馨雅颇有些意外:岳海的心意,自己一直清楚,可是,寒,他,不象是吃醋了,那是什么呢?刚才还热烈的争论场面,突然冷场。
最终还是即墨馨雅率先打破了沉默:“咱们必须打金剪关过么?”
毫无疑问,寒和北唐岳海都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没有想到聪明如她,也会问出这么——不客气地说,白痴的——问题来,不过这种想法,两个人都绝对不会也不敢显露出来。
“金剪关所在的这片山脉,绵延数百里,不打金剪关过,就要绕至少半个月的路。这半个月的时间所要面对的危险一定比直接过金剪关多。”寒是老江湖了,对各种情况的了解最是全面。
即墨馨雅轻叹口气:“唉,那就打这儿过吧,我就是看你们俩那么伤脑筋,想找条捷径呢,没有就没有吧,咱们也不用怕他们,对不对?那,你们刚才讨论确定的最终方案是什么,对方会有哪些可能的计策,我们来总结一下吧。不过,说句实在话,我觉得你们想太多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明知道我们会全力防备,对方就很有可能故意不来,而当我们精神紧张地安全经过金剪关,庆幸自己安全了,放松戒备的时候,对方反而来了,攻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但大家也都明白,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一切只能等到事情发生时,再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了。
进了金剪关,即墨馨雅才知道这名字的由来,不仅仅是地形象把剪刀,也因为满山都是长着深浅不一的金黄色叶片的树。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也是第一次在春季见到这么多的金黄色树叶,更不用说即墨潇逸了。母子俩一起将头搁在车窗上,那耀眼的金黄色晃得眼睛直了、花了,也不肯收回视线。
山路有些巅簸,细心的北唐岳海,拿来两个抱枕,垫在母子俩的下巴处,搏得了两人的一声头也不回的“谢谢”。看着母子俩的后脑勺,北唐岳海既高兴,又小有遗憾:道谢时头也不回,说明他们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那般在意礼貌的问题;也恰恰是这声“谢谢”,同时让自己小有遗憾,觉得还没有和他们足够亲近,比如说,成为一家人,那样,他们就会认为是应该的,根本就不需要感谢了。
越往前走,山路越窄,偶尔还有碎石块从山上滚到车轮下,但除此之外,只有马蹄声声,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动静,让人不禁怀疑即墨馨雅的“预言”是否就是事实了。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石竹禀报:“小姐,史将军求见。”
史将军,就是当年领兵剿灭金剪山劫匪的人,立功后,当即从从四品跳至从三品,然后就一直驻扎在附近的风城。太平岁月,又是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这从三品就一直没有机会再升迁了。即墨馨雅这一路过来,可谓“声势浩大”,所过之处,诸多官员都前来巴结,只是即墨馨雅全都以身体疲乏为理由,一个也不曾接见。即使如此,还是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这史将军也是其中的一位。